第二百零二章 故友相逢

一艘有些破舊的單桅硬帆船,在纖夫的拖動下於武昌城下的新河慢吞吞地向著碼頭行進著,岸上傳來纖夫們“吭喲、吭喲……”沉重而低沉的號子聲,雖說現在武昌於江邊新開了一座碼頭,但依然還是有許多船泊於新河。

在船靠近碼頭的時候,這艘不大的木船上已經擠滿了等候上岸的人,這些來自異鄉的人們,是懷揣著各種目的來到武昌,他們中有人想在武昌落腳,也有人想在這裏做生意,當然還有人希望在這裏有所作為。

在船上的客人中,有一個青年人顯得有些特殊,他不急不燥的站在船邊,對於周圍的一切像是沒有任何反應似的,他穿著一襲長衫,能穿長衫的也只有讀書人了,顯然他是一個讀書人,與船上的其它人相同,他的辮子同樣剪去了,不過與其它人不同的是,他的頭上戴著頂方巾。

方巾,這是前朝的打扮,可再是前朝的打扮,也總好過那剪掉辮子後後腦勺半長的頭發和頭前寸長的短發交錯在一起的不倫不類。

當然不倫不類的話語,沒有人敢說,這剪辮子是立場,是區別漢人與漢奸的立場!至少於這湖廣大地上,辮子總是需要剪的。

待到船靠了岸,旅客下船時,待到這個青年上岸時,前面一位老太太邁著小腳,一步一步地踏著動蕩的跳板,不住搖晃。他連忙上前去扶住了她,扶著其一同上岸。

而剛一上碼頭,人還未出碼頭,青年便聽到碼頭處傳來的鑼鼓聲。

“……凡我同胞,一律剪辮,除去胡尾,重振漢室!”

剃發結辮,這原是滿清入關後,強迫漢人接受的滿清發式,當年不知多少漢人為保完那一屢發絲不惜斷頭。而現在,這金錢鼠尾留了幾百年後,人們的思想早已經根深蒂固,要一下讓人們接受這一變革,將辮子全部剪光,本就不是易事。

對待自家同胞,自然不能用當初滿清入關時以屠刀“剃發”,為此各地官府只能一面宣傳,一面強迫。為了避免被剪去辮子,甚至有男子唯恐被拖住剪辮子,紛紛閉門不出,而官府則千方百計的宣傳剪辮令,甚至還編成民謠由乞丐傳唱:“快剪發,快剪發,強似留著豬尾巴”,更有孩童跟著傳著“豬尾巴”一詞,如此現在於湖廣地界上,這辮子的名聲越來越惡,根本就是“等同豬尾”。

可雖是如此,仍然有許多人不願意剪辮子,以至於官府為執行剪辮子的命令,也曾采取斷然措施,除了在各府縣的城門上派人,還有值班人員沿街巡查,看到留辮子的即強行剪去。特別是每逢大集,都會從城中派士兵前往維持,外地和農村來趕集的人將辮子藏在帽子裏,也仍然逃脫不了官兵的注意。一旦被官兵看到,便非剪去不可。在大集上,經常看到,執勤巡邏的官兵,手裏掐著大把的辮子。

而對於有些人來說怕時局不穩,萬一朝廷復還湖廣,落個造反的罪名,因此對剪辮子持觀望態度。還有一些早已習慣辮子,一時難以改變。有的人剪去了辮子後,大哭大鬧的,躲在家裏不敢出門;有的剪掉了真辮子,戴上了假辮子;更有偷偷重新留起來的。可謂是種種洋相都曾出過。

不過這一切,於武昌似乎並沒有什麽影響,在這裏人們大都早已經剪掉了辮子。那的鑼鼓聲中所剪掉的也只是一些外地人的辮子。

因為天氣有些悶熱的關系,在走出碼頭之後,青年感覺襯衣有點濕了,江風吹來,背心涼颼颼地很不舒服。他擦擦額角上冒出的汗珠,漸漸望見了一座高聳的煙囪的上半截——這是武昌城才有的景!

那是洋人蒸汽機的煙囪!

上了堤壩之後,青年順眼望了一下遠處的煙囪,那城邊的空地上上,出現了一列列快要完工的房屋,那裏恐怕就是造洋槍洋炮的地方。

“奇淫巧技!”

青年在心裏暗自嘀咕一聲,然後便繼續往城內走去,此時的武昌城內外,盡是一片大興土木狀,這也難怪,畢竟武昌內外城皆被焚毀,現在這城裏城外都在建著新房,這武昌城的街道似乎比過去更寬一些。

“差不多有十丈來寬吧!”

瞧著寬敞的大街兩側,那一棟棟或已建成,或正在興建的房屋,青年發現此時的武昌與舊時的武昌有著明顯的區別,除去街道更寬之外,街道兩側亦不見低矮的屋宇,皆是三層高的樓宇。

這些樓房瞧著與長沙等地的樓宇似乎沒有多少區別,但是房頂瓦檐似乎更簡單一些。不過對於青年來說,對於這市井的好奇不過只是一時的,在幾經詢問之後,找著糧庫巷的時候,他便拐了進去,說是巷子,巷子卻不狹窄,巷子寬足有兩丈出奇,在那些些人家的門墻前,都懸有一盞方燈,只需看著那些方燈,他便可以想象得出,入夜後點著那些油燈,這街巷會是如何一番明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