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鹽之用

接到大都督的信,方平祉的心情不可不謂之復雜,他既痛恨地方鄉民的野蠻愚昧:毆打礦師,聽信謠言,可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這件事肯定,不知在哪一個環節上走了樣,才激起鄉民的憤恨。

“天子之怒,浮屍百萬,流血千裏!”

沒來由的,看著信上的內容,方平祉這位曾經的布衣秀才,現任的應城知縣,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唐睢不辱使命》這句話來,對於他來說,更令其懊惱的是,這件事如果不處置好,將會對他的前途造成極大的影響。

對於秀才出身的方平祉來說,他之所以會投身“義軍”,為的正是謀一個出身,那是因為晉身無望之下的迫不得已的選擇。

從逆,按《大清律》來說,這是不赦之罪,可對於無從選擇的方平祉而言,這反而是他唯一的選擇,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就要一條路走下去。

現在怎麽辦?

“大人,大都督在信上怎麽說?”

縣丞於一旁輕聲詢問道,相比於做官的方平祉,張力臣作為他的縣丞,反倒是一個比較明智的選擇——這個位置,就像螻蟻一般,不為人所注意,縱是將來這城為朝廷奪去了,他這個芝麻官兒,也沒有放在眼裏,頂多也就是責罰一般。

“絕不放過一人,按律事之!”

看著桌上的信,方平祉的嘆了口氣。

“當時局面那麽混亂,又如何不放過一人!”

“大人,既然大都督如此吩咐,那斷不能讓大都督失望,以下官之見,大人可立即派衙役往潘家集捕人,先抓出幾人來,然後互相指認之下,自然,能夠將其悉數捕出……”

“可……”

沉吟著,方平祉又不無擔心地說道。

“張縣丞,這若是加以嚴刑,難免其會攀咬,攀咬之下,難免有人冤枉,到時候你我又當如何?”

“大人。”

張力臣微微一笑,笑道。

“你怎麽又不知道,大都督這次之所以欲嚴加辦理此事,不是為了殺雞給猴看!畢竟,現如今這各府新付,雖說有那武昌的幾千個腦袋掛著,可畢竟那被殺的不過只是湘省客勇,而大都督治民素來寬宏,現既然有人忘了大都督是什麽的,那不妨便用人頭提醒一下,又有何妨?畢竟,眼瞧著再過幾個月,可就要交夏稅了,到時候百姓萬一不交納的話,這潘家集的人頭,便是前車之鑒啊!”

若是朱宜鋒聽到張力臣的這番話,定會大贊其是知已,不過,這知己也僅只是某種程度上的知己,相比於張力臣的“殺雞給猴看”用於彈壓百姓,督促即將征收的夏稅,而朱宜鋒所看重的卻是將來,看重的是將來於湖北理政能否順利。

“將來,咱們要在這湖北辦鐵礦、煤礦、絲廠,船廠以及機器廠,兵工廠,這些東西都是恒古所未有事務,到時候,勢必將會遭遇士紳百姓反對,動輒以壞風水等理由加以抵觸,到時候,我等又當如何?”

什麽是未雨籌謀,對於朱宜鋒而言,這正是未雨籌謀因為他比誰都清楚,清末那些愚昧無知的百姓是如何抵觸新生事物,他們曾經以風水之說燒過工廠、扒過鐵路,也曾以電報靠燒祖宗牌位傳信之說,砍電報杆、斷電報線,甚至就連同洋布,都有人言道是用死人骨灰漂白,總之,對於幾乎任何新生事物,他們都一一加以抵觸。

朱宜鋒沒有精力像晚清的那些大員們一樣,去一一遊說,或者靜待他們接受新生事物,對於他來說,他只有一個選擇,就是用殺雞給猴看的方式,迫使這些愚昧無知鄉野村夫們接受現實——至於煽動者,自然要嚴懲。

“可是大都督,這般嚴懲之下,難免到時候會有攀咬之舉!”

李子淵於一旁輕聲提醒道,這才是他擔心的地方。

“攀咬?”

冷笑一聲,朱宜鋒慢慢的端起茶杯說道。

“說實話,我還真害怕他們不攀咬,縱是攀咬又如何?他們想試試我的刀利不利,那便讓他們試試又有何妨!”

這一聲冷言冷語,若是擱在幾個月前,朱宜鋒斷然不會覺得會是自己所說,但是現在,他卻輕易的道出了這麽一句話來,對於他來說,一切就是如此的簡單,畢竟。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大都督,一意如此,恐怕將來……”

“將來之事,再說將來,眼下,咱們沒有時間耗,也耗不起!”

斷然阻止李子淵的遊說,朱宜鋒冷冷一笑,面帶寒意地說道。

“這一次,非得再借他們幾個人頭不可!”

借人頭立威,若是說現在朱宜鋒最大的體會就是什麽,就是用人頭立威,其效果遠好過其它,就像現在的義軍一般,雖說用的是火槍,但是其軍法隊依然配著大刀,用大刀當眾砍頭的威懾力,遠好過排槍隊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