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省城內

冬去春來,雖說去年臘月的幾場大雪甚至暴雪讓人生出身處塞北的錯覺,但江南總歸是江南,幾場春風之後,這厚厚的積雪在江南暖風的吹撫下,便迅速開始消融,若是在平歲,瞧著那厚厚的積雪消融的模樣,定會有人說,今年又是一個好年景。可現如今兵荒馬亂的,卻沒有人會這般說話,畢竟兵荒馬亂之時,莫說是糊口,縱是保住性命已經實屬不易了。

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此時,對於武昌城內的百姓來說,他們對於這亂世的痛苦體會可謂是最為深刻,幾個月前,先是官府一把火燒掉了外城,然後又是發逆攻城,原道著這城被奪了,這事也就消停了,可誰曾想,那先前好話盡說的發逆卻裹脅著全城百姓,男女分營而制,焚城後為其裹脅著順江而下,雖說陸續的有人逃回來,可卻不知多少人妻離子散。

對於這些虎口余生,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人們來說,承受著妻離子散之苦的他們,本以為逃回了武昌一切便結束了,可誰曾想逃回武昌後,那安生日記還過上幾天,便又一次被官府征了丁募了勇,縱是不願,那楚勇的刀口一揚,誰又敢以言拒。

“我這命是到底是造了什麽孽?”

扛著六尺長的紅櫻槍,立於城頭的丁大勇默默的尋思著,就在十幾天前,這號衣再一次套在了他的身上,可天知道,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想當這個什麽“勇”,雖說胸前寫著“勇”字,可他心裏卻沒有絲毫的勇氣。

對他來說,經歷了幾番生死劫之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安穩的過上一輩子,原本的,好不容易逃到武昌的他,甚至還在那盡焚的城裏頭,收拾出了幾間房子,雖說房屋大都塌了,可他卻仍然用破墻爛木的搭出了一間草屋,原本,在他看來,那位於街口的破屋,若是無人相問的話,不出幾年,他便能搭出幾間小屋來,那地方自然也就成了他家,等將來甚至可以在那做點買賣,開個飯館什麽的總能糊口。

可誰曾想,那夢還沒開始做,人就被楚勇用刀押上了城,先是和其它人一般,用竹籠木樁修著被太平軍炸垮的城墻,待到城墻修好後,一件單薄的號衣加一杆歪棍尖著鐵頭制成的纓槍又塞了過來。

又一次,丁大勇成了武昌勇練的一員。

“狗……日、的,早晚有一天,老子還得逃了……”

丁大勇在心裏這般尋思著,對於當逃兵,他現在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現在,對於他來說,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好生過完下輩子,至於打仗這事……那斷頭糧還是不吃為好。

“也就是多吃上幾碗飽飯……”

心裏這般嘀咕著,他瞧著城頭上那些個在風中瑟縮著身體,腰身像是熟蝦般蜷著的官軍,腦海中倒是又一次浮現出那些仰首挺胸的“黃州義軍”來,別的不說,便是沖著他們身上的勁頭,那些只會瞎嚷嚷的楚勇輸的便不冤。

“若是那些人打了過來……”

不想還好,不過只是略微一想,丁大勇頓時便覺得的這天似乎更冷了。

“該,該不會吧,這,這城裏這麽多兵……”

“……其短期內必定不敢攻城!”

湖廣總督府大簽押堂內,面對總督大人的詢問,江忠源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

“既是如此,岷樵,為何又需點兵攻以黃州,畢竟我攻賊守,利在賊而不在我!”

身為湖廣總督的張亮基,這時倒沒有因江忠源急欲點兵進攻黃州而輕視他。畢竟自從於湖南結識江忠源後,於他看來,這人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有勇有謀的悍將,他張亮基能不能於武昌坐穩這湖廣總督之位,能依告的也只有他江忠源。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上折子保江忠源,以免其因黃州失陷而為言官所彈,可對江忠源的倚重,並不等於對於其言聽計從,就像其欲盡出武昌之兵進剿黃州賊逆一般。

“大人!”

見總督大人並不贊同自己的看法,江忠源連忙起身說道。

“從黃州以及武昌縣等地傳來的消息來看,所謂之‘黃州義軍’雖早先曾以粵匪之名張目,可實則絕非粵匪之屬,其與粵匪流竄為籌糧餉強搶百姓不同,其每占一地,必先封衙內薄冊,委任衙內府官,其行事與粵匪之短視全然不同,大人,以忠源看來,若不能從速將其剿滅,其必定為大人治理湖北之大禍,方之之計,唯有趁其立足未穩之時,斷然以重兵相剿,縱是不能將其全殲,亦需將其逼出黃州,逼往他地……”

想到二弟、三弟盡折於那黃州朱逆之後,生怕有人做文章的江忠源又連忙補充道。

“大人,忠源今日所言全是為了朝廷,絕非是為私人恩怨若有絲毫私心,忠源甘願受大人責罰!……”

話時,江忠源已經跪了下去,一邊叩頭表示著自己之言盡是發自肺腑。可實際上,對於他來說,他之所以要立即出兵黃州,即是為了朝廷,更是為了自己,為了奪回老二、老三的屍首,一報殺弟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