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店遇

亂世當用重典!

這句古訓著實不假,在幾個血淋淋的腦袋掛在城墻上之後,這原本還於黃州城內橫行的少數未曾從軍的地痞頓時為之消停了下來。

當然,這腦袋是借的!

“咣,各位鄉親估且聽好,此次黃州興義,實為救我黎民……”

身為縣丞攥典的寧國邦,在鑼聲響起的時候,便不時的扯著嗓子在街上喊著,身後幾個從家裏招回來衙役更是賣力的敲著鑼,並不時的隨著攥典一同喊著。

對於寧國邦來說,他這腦袋可以說是好不容易才保下來的,原本的他是被關在牢裏等著被砍頭的,可誰曾想,這腦袋瓜子走了一圈,非但保了下來,且又重新做回了縣丞攥典,僥幸之余,早就成了人精的他,又豈不知道,這腦袋不過只是暫時寄在他的肩上,那反賊……不,不那位朱大人,不過是借他們本鄉本土的熟悉環境,以穩定黃州局勢罷了。

不過寧國邦倒是不負大人信任,幾乎是在任上縣丞攥典的當天,便羅列出一個名單來,那些人無不是黃州城內的地痞流氓,擱過去那些人是逢年過節時時孝敬,可現在一心想保下自己腦袋的寧國邦卻需要借他們的腦袋一用——幫大人收拾民心。

如何收拾民心?

自然要殺上幾個惡人,這惡人便是曾經於城中橫行的地痞流氓,雖說那些混混不少都從了逆,可卻也留下不少,一番抓捕下倒也抓住了幾十人,沒有過堂、沒有訊問,既然是要借人頭正人心,只需“罪大惡極”四字既可。

幾日前,人頭落地時,那百姓的頓時便是一片叫好聲,對於單純的百姓來說,他們至少看到了“官府”現在殺的都是“惡人”,這當真是“於民無擾”了,就這般,再加上那些本鄉本土的攥典、典吏之流的遊說,這閉市十數日的黃州,終於復了市,雖說市場依是蕭條,但總得來說,但城市卻正在一點點的恢復生機。

甚至就連那衙門裏頭的也多出了一位本縣的主薄,心裏想著那和他一起被關起來的徐秀才的“運氣”,卻是瞧見了那邊酒館曲櫃站著位穿著長衫客人,在這黃州城站著喝酒的且穿長衫的,怕也就是林秀才了,那人倒也有那麽幾分學問,想著大人貼出的招賢榜後,沒有幾人應榜,一心想在新主子面前討好的他便走了過去。

他這人還未到,那邊卻只聽著櫃邊的林治平,將酒碗遞了過去。

“再給我續上一碗!”

說著話的功夫,便放上了幾個銅錢來,掌櫃的卻只是陪著笑把錢收了,卻不見轉身續酒。

“哎呀,林秀才,這往日裏,兩碗酒,再加一碟油炸花生,是五文錢不假,現在這時局,您還不知道,這五文錢自然是不成了,您老還多擔待……”

“哦?漲價了?”

林治平愣愣的瞧著酒碗,再一摸身上,卻是沒有分文。

“周掌櫃,那便給我再續上一碗,改日裏……”

“哎,對不住,現在這時局,本小業小,不敢賒欠……”

掌櫃的嘴上說的客氣,可誰都聽出了話裏人拒絕,他這麽一說,臉膛發紅的林治平頓時也就沒了話,只是苦笑著,從旁人的眼裏,他能讀出對方的輕蔑,雖說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臟又破,似乎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畢竟,他不是十五年前那個剛中秀才的“少年”了,而是一個屢試不弟的破落書生。

連酒也喝不起的書生!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就在心裏感嘆時,一個話聲卻從旁邊傳了過來。

“我說,林秀才,你這人也是死腦子,那衙門裏不是貼了招賢榜嘛,你林秀才可是有才學的人,咱們這黃州府又有幾人十二歲考得了秀才?若是你到了府裏頭,那可是一月可是三十兩的幕儀,就像那徐秀才,雖說是主薄,一個月可是領著三十六兩銀子,就是過去縣丞老爺也拿不了那些個錢……”

對於寧國邦來說,那一月十兩俸銀,著實是不低,畢竟過去官面上的工食銀甚至還不到三兩,至少於他看來,這據著黃州城的“匪逆”倒是挺大方。

“周掌櫃,給林秀才再續上一碗,算我請的!”

“喲,寧爺,那能讓您請,這算小人請林秀才,若是林秀才進了府,沒準將來發達了,小人想請都請不得……”

掌櫃的連忙續上一碗酒去,唯恐動作慢了,將來這秀才發達了,會記恨上自己。

“哼哼,你們懂個什麽……”

冷嘲一聲,林治平把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喝著別人的酒,嘴裏卻不忘記擠兌著旁人。

“勞力者制於人,你們哪,只瞧見這賊逆其興勃焉,卻不知道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且不說那過城而過的太平匪。便就是這股不知從那竄出來的客匪,也不過只是一股據城之匪罷了,與其效命,談何之前途?不過沒出幾日,便被官軍砍了頭,到時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