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與死

傍晚,租界通往上海縣路邊的一個茶攤處,兩個漢子坐靠著擋風的竹席坐著,他們的眼睛總是不時的看著那土路,就在太陽下山的功夫,一輛馬車駛了過來,待那馬車駛近的時候,那兩個漢人立即走了過去,攔下了馬車。

車上的劉子川,一見攔車的這二人,知道是碼頭上的那些苦力,面上微微露出些許詫色,卻又鎮定自若地說道。

“是劉老大讓幾位過來的吧,事辦完了?讓劉老大放心,銀子虧不了他的!”

這邊劉子川的話音剛落,其中一位對劉子川一抱拳,一張嘴便是一嘴流利的廣府香山腔:

“劉老板是吧?在下香山堂鐵蛋!”

“吆,原來是二當家的!失禮失禮!”

一聽這個名字,劉子川立即知道眼前這位是何許人也,當年香山堂能在上海站住腳,全靠著鐵蛋提著的那柄一拖長的樸刀,一夜砍倒小二十船幫的弟子,香山堂作為廣東人,才會碼頭上站穩了腳,聽著這人的大名,心知這人是典型的亡命之徒的他連忙還禮道:

“是是,正是鄙人,不知二當家的有何請教!”

“請教談不上,小人也是奉命而為,還請劉老板不要怪罪!”

那話剛一說過,未等劉子川反應過來,鐵蛋那缽大的拳頭便直接砸在了劉子川的面門,在他的吃痛喊聲中,那人拳頭變爪用力往其脖頸上一鉗,劉子川頓時昏了過去,在幫了這個肉票的時候,他又瞧著一旁嚇的不敢言語的車夫說道。

“我是香山堂的鐵蛋,若是告官的話,你隨意,不過到時候自然會有香山堂的弟兄們上門拜訪你家,到時候媳婦閨女賣到窯子裏那是最輕的,你可得想好……”

“鐵爺,鐵爺,瞧您說的,小的那裏敢啊,小的那裏敢啊……”

在那車夫的叩頭討饒聲中,鐵蛋將劉子川往麻袋裏一丟,再將麻袋往肩膀上一扛,便扛著肉票大搖大擺的走了……

瞧著被繩子捆著的劉子川,朱宜鋒只是一陣詫異。

“是他!”

是他想要殺自己?

無論如何,朱宜鋒都沒有想到,想要殺自己的居然是所謂的“世交”。難道,這就是人心?人心隔著肚皮,是紅是黑誰人知?

“劉兄,這……”

“冤有頭債有主,老弟,就是這人要你的腦袋,老弟,這人可是談不上什麽無辜啊!”

說話的時候劉麗川的神情中盡是後悔之狀。

“哎,老弟,若不你,估計老兄我就讓這孫子給引上賊路了,萬一傷著兄弟,到時候又有何面目見我會中兄弟!”

你不是沒面目,你他麽是想把老子引上你的賊船啊!

瞧著這還沒醒過來的劉子川,朱宜鋒在心下感嘆之余,盯著他說道。

“麻煩幾位哥哥幫我把他弄醒了,小弟有話問他!”

一盆冷水倒在頭上,只激的劉子川立即恢復了神智,待他眨著眼睛看清面前諸人,尤其是看到朱宜鋒與劉麗川站在一起時,驚詫的問道。

“劉,劉堂主,這,這是怎麽回事?”

劉麗川把手臂一抱,卻是不言語,只是瞧著朱宜鋒,看他準備怎麽做。

這會朱宜鋒又豈不知道,大家都在看著自己,心知已經沒有退路的他,向前走了幾步,沖劉子川鞠個禮說道。

“小侄見過劉世叔!”

“宜鋒,你,你……你別聽人亂說!”

心知事情已經敗露的劉子川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喃喃辯解道。

“這,這也就是個誤會,對,沒錯,就是,就是誤會……”

“不知,劉世叔為何對小侄生了殺機?”

“賢侄,這,這是誤會啊,你聽為叔解釋,聽我解釋,都是,都是姓梁的,沒錯,沒錯,都是他出的主意……”

搖著頭,朱宜鋒長嘆道。

“劉世叔,這事啊,其實,小弟真沒有當成回事!”

瞧著這位在“自己”的“喪薄”上落下名的“世叔”,也就是這個人,讓朱宜鋒意識到了什麽是“人心”,也正是這個人,讓他明白了什麽是利,明白了什麽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當然也明白了自己過去的迂腐之外。

“既然世叔對小侄起了殺心,那為何不幹脆一些!”

話音落下的功夫,朱宜鋒便嘲諷道。

“若是世叔幹脆些,又豈會輪到小侄?”

又豈會輪到我納這份投名狀,這一瞬間,朱宜鋒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所謂的“婦人之仁”要不得,到最後,既會害了別人,同樣也會害了自己。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婦人之仁”可不能再有了!

心思沉著,朱宜鋒走到其身後,目光微微一斂,閃過一道冷光,從木梁上的抽出匕首,左手猛的按住的劉子川腦袋,在其脖頸右側露出的同時,那鋒利的匕首幾乎貼著其頸肩處傾斜著刺了進去,刺入的同刀尖又向前方猛然一挑。整個動作完全沒有一絲拖泥帶水,這一刀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他和過去的決別,意味著現代教育在他身上打下烙印的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