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試人心

殺了他!

只是一瞬間,在權衡利弊之後,朱宜鋒的心底便果斷的做出了這個決定,殺人很簡單,只要扣動扳機,人死了往長江裏一丟!這兵荒馬亂的,誰會在乎一具屍首,在乎一個性命!

同樣,為了生存朱宜鋒也不在意奪去一條性命。

但……這能解決問題嗎?

朱宜鋒卻又想起另一件事,這船是美國船啊!回到上海,自己往租界裏一躲,就憑著滿清那些地方官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他們又豈敢到租界拿人?而且,這船上還有幾十個船員,總不能自己把他們全都殺吧!

可,眼前的這個人……雙眼眯成條縫兒,朱宜鋒心下倒是拿定了一個主意。

“快快請起……”

心下略有定計,朱宜鋒連忙走前向去,一邊扶李子淵,一邊說道。

“未曾想李兄居然是讀書人,小弟也算是個讀書人!”

在李子淵的迷茫中,朱宜鋒請其坐下,又極為親近地說道。

“既李兄因緣際會為小弟所救,這送佛送西我看這樣,不若待到九江上,小弟便差人送你上岸,另送些許盤纏,也算你我兄弟相識一場,不知李兄以為如何……”

朱宜鋒的臉上帶著極為誠懇的笑容,但在他的心底卻在冷笑著,只要這人透露出一個走字,那怕就是露出一絲喜色,就直接把他沉到這長江裏去!

這也怪不得朱宜鋒心狠,這年月,總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啊……”

驚愕的看著東家,若是說沒有心動,那是自己騙自己,就李子淵將要開口時,他卻猛的起身跪了下去。

“東家,小人的這條命是您求的,這輩子都是東家的人,還請東家別趕小人走……”

這是忠心嗎?

當然不是!

李子淵之所以會這麽說,更多是恐懼,他害怕,害怕對方是在試探自己,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這人是真想放自己,還是想試探自己。

“哎……”

看似失望的長嘆一口氣,朱宜鋒搖頭說道。

“李兄不信小弟啊!罷了罷了!”

搖頭長嘆著,朱宜鋒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子淵,也不再扶他起來,而惺惺作態道。

“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一會你出去的時候,喊一下於小寶……”

茫然的看著東家,李子淵這會真的有些迷茫了,難道說,這人真的準備放自己走?

可這個念頭也是一閃而過,在李子淵看來,這人敢同逆匪做生意,其人肯定是心狠手辣,自己可千萬不能自尋死路。先前落入逆匪的手中,生死由人,總算祖上有德,命不該絕,現在到了這船上,倘若真信了這人的話,沒準,這恩人很可能還會將他置於死地了。

上了賊船得小心啊!

就這麽尋思著,夜深的時候,李子淵便到了普通水手住的艙室內,雖說洋船極大,可水手艙卻極為簡陋,艙裏又小又臟亂,只有一張張吊床,所有人都睡在那吊床上,不過又累又困的李子淵現在已顧不得這些,脫下身上的衣服,找個地方晾起來,便睡在了呆床邊角處的角落裏。

船艙裏有十幾個水手也在睡著覺,沒一個進來跟他搭訕,盡管又困又累,但在躲下之後,李子淵卻睡又睡不著,腦子裏只是胡思亂想。

現在,這條小命暫時算是保住了,可那人的那句話,難道他真準備放過自己?還是說在試探自己?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那自己這輩子可就完了,這上了賊船可就難下了?

機會,難道真的要這麽錯過去嗎?

你不還想著要考取功名,揚名天下嗎?這上了賊船,又豈能再考功名?

筋疲力盡的他,就這般胡思亂想著,最終還是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醒時,天色已經微明,趕緊一骨碌翻身下吊床,沖出艙外一看,船不知已經駛到何處,在船附近泊著幾艘小船,那些小船上還能看到漁網。

這是什麽地方?

站在船頭,李子淵向那身份似為船老大的漢子問道:

“這位兄弟,這是什麽地方?”

那漢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一句話。

就在這時,那幾艘小船靠近了大洋船,就在船上的幾個人下船的時候,只聽他開口說道:

“李先生,東家吩咐我們,到了九江後,讓你下船,現在已經到了,這是東家給你的盤纏,請上岸吧!”

“啊!”

看著那兩枚重達五十兩銀錠,李子淵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的看著銀子,又朝著船尾看去,東家並不在那。

是走,還是留!

在那銀子被塞進手裏的時候,感覺著手中冰冷的銀錠,李子淵愕然的立於船頭,一時間,他不知應如何選擇。

是走,還是留?

人的一生總面臨太多的選擇,此時,李子淵卻不知應該如何選擇,十數年寒窗苦讀為的是什麽?若是不走的話,又豈能進京趕考,又豈能魚躍成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