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雪上加霜(上)

看到女子通訊班所在的帳篷變成了彈坑,我怒火攻心,在感覺到喉頭發甜的同時,我噗嗤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去。接著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一軟往後便倒。幸好被站在旁邊的普加喬夫及時地扶住,才沒有倒在地上。

拉祖梅耶娃也過來攙住我的手臂,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眼淚後,關切地問道:“師長,您沒事吧。”

剛剛看到德軍的飛機肆無忌憚地轟炸掃射那些雲集在碼頭上的平民時,就讓我義憤填膺,接著對馬馬耶夫崗的轟炸,又把十幾名正值豆蔻年華的女通訊兵炸得屍骨無存,我一時急火攻心,才會意外地吐血。不過吐了血後,我感覺輕松了許多,對拉祖梅耶娃的關心,我感激地沖她笑了笑,輕言細語地說道:“拉祖梅耶娃少尉,我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說完這句話,我又瞥見了山溝裏的那幾個觸目皆新的大彈坑,剛剛好轉的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我聲音低沉地吩咐普加喬夫:“上尉同志,你帶幾個戰士,去把女兵們的遺體收斂一下吧。”當普加喬夫答應一聲,準備離開時,我又在後面叮囑他一句,“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後給她們找幾口棺材。”

等普加喬夫離開後,我扭頭問拉祖梅耶娃:“師通訊連還剩下多少人?”

拉祖梅耶娃想了想回答說:“在三團、四團還有幾個通訊班,大概還有三十幾個人。最初和我一起從第64集團軍來的通訊班戰士,如今連我在內只剩下三個人,剩下的都是後來新補充的。”

我的眼睛望著那些在山坡上忙著救治傷員、收斂陣亡者的戰士們,淡淡地說道:“拉祖梅耶娃少尉,想辦法盡快把通訊連補充起來。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們這裏所面臨的戰鬥將會是非常殘酷的,如果通訊得不到保障的話,是沒法打勝仗的。”

正說著話,我忽然看到遠處有群人正從山坡的東面走過來,前面是一些穿軍裝的戰士,後面跟著的都是提著手提箱、挎著包袱的老百姓。拉祖梅耶娃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她吃驚地說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老百姓?”

我一擺頭說道:“走吧,拉祖梅耶娃少尉,我們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向前走了二三十步路,我看清走在前面兩名挎著沖鋒槍的戰士,押著一名穿飛行服的德軍軍官,十幾名戰士手挽手地跟在後面,擋住向前湧來的平民。看到我站在前面,俘虜身旁的一名戰士伸手從後面使勁推他一把,催促道:“別磨蹭,快點走。”

走到我的面前後,左邊的戰士擡手敬禮後,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就是他。就是他的飛機剛剛轟炸了碼頭上的平民。一看到他的飛機被我們的防空部隊擊落,營長霍魯紹夫上尉就命令我們去抓跳傘的飛行員。”

他說完後,看到被俘的德軍飛行員依舊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氣憤地狠狠一巴掌扇在對方的後腦勺上,厲聲喝道:“你還站在這裏發什麽呆,還不快向上校同志敬禮。”

德軍飛行員用輕蔑的眼光掃了我一眼後,把雙手背著手,把頭一昂,桀驁不馴地說道:“憑什麽?要知道,我是德軍軍官,是不會向俄國軍隊的指揮官敬禮的。”

聽到他說的是俄語,我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好奇地問他:“軍官先生,你會說俄語?”沒等他回答,我便提高嗓門大聲地質問他:“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轟炸碼頭,屠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

飛行員低頭打量了我幾眼,不以為然地說道:“要是你們早點把斯大林格勒交出來,我們就不會轟炸這座城市了,對平民的誤傷就可以完全避免了。可從現在的情況看,你們是守不住斯大林格勒的,我們早晚會占領這裏。”

我沒有興趣和這個德國飛行員討論斯大林格勒能不能守住的這個問題,眼睛望著那些正試圖沖破戰士警戒線的平民們,冷冷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簡森,德國空軍中尉魯迪·簡森。”

“師長同志,我們該如何處置他?”怒視著簡森中尉的拉祖梅耶娃低聲地問道。

拉祖梅耶娃的問題,讓我想起就是因為德軍飛機的轟炸,讓雲集碼頭的平民死傷無數,逃生的渡口變成了人間地獄,以及那十幾名被炸得屍骨無存的女兵。一想到這些,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於是一擡手讓那名和我說過話的戰士過來。

正當我想命令他將這名德軍飛行員就地槍決時,身後忽然傳來了緊張的喊聲:“師長閣下,請等一下,請等一下。”

我扭頭一看,只見格拉姆斯、貝克曼還有格瑞特卡,還有米海耶夫和一群戰士正在沿著南坡急匆匆地往上走。他們的身上都還穿著德軍制服,我真不知道他們這身打扮,是如何通過友軍防線的。假如不是看到走到隊列最前面的那名戰士,手裏高高舉著的是獨立師的軍旗,我也會把他們當成德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