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回憶(中)

他彎下腰去,把雙臂支在膝蓋上,痛苦地抱著頭,開始對我講述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1941年6月22日,星期天,清晨3點40分,離蘇德戰爭爆發還有20分鐘,赤衛隊要塞東北面的六號檢查站。

從麗達和奧夏寧居住的赤衛隊城,有條公路直通要塞,軍方為了保障要塞安全,在公路上設立若幹個檢查站,六號檢查站就是其中之一,距離要塞只有三公裏。因為是個永久性的檢查站,所以站裏除了建有一棟兩層的軍人宿舍樓,還在路的兩側各修建了墻壁厚達一米的鋼筋混凝土的碉堡。

檢查站裏長期有兩個班的兵力駐紮,最高指揮官是一名中尉,他們的任務就是負責盤查每天進出要塞的行人和車輛,杜絕破壞分子混入要塞。本來按照條例:每晚要布雙崗執勤,同時碉堡裏內,也必須有一到兩名機槍射手參與值班。但長期的和平生活讓他們慢慢變得懈怠了,如今每晚居然只安排一個哨兵執勤,其余的人,包括機槍手在內,都回到宿舍樓裏去睡大覺去了。

這天執勤的是一名叫瓦西裏的新兵,他背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攔路的木欄杆前,無精打采地來回走著。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偏偏輪到了自己執勤,眼睜睜地看著戰友們喝酒喝得熱火朝天,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幹看著。

他又走了一會兒,感覺有些疲倦,便停了下來,身子倚在欄杆上,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並劃了根火柴點上。剛美美地吸了一口,突然聽見從要塞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俄羅斯的夏天天亮得早,雖然還不到四點,但光線也足以看清一兩百米外的景物。瓦西裏看到有一支小分隊正向檢查站走過來,急忙扔掉手中的煙卷,取下背上的步槍,雙手平端著迎了上前。雙方相距還有十幾步的時候,瓦西裏喊了一嗓子:“站住,口令!”

小分隊雖然停了下來,但是領頭的軍官卻徑直走過來,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從身上掏出證件向他遞了過來,說:“我是索比亞寧中尉,奉命到六號檢查站來協助你們加強防衛工作的。因為走得急,要塞方面沒有來得及告訴我今晚的口令。”

瓦西裏把證件上的照片和面前的這名中尉對比了一下,覺得他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便打消了心中的懷疑,把證件遞還給了中尉,同時還好心地提醒說:“指揮員同志,下次來之前還是問清口令好些,免得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明白了!謝謝您的提醒。”中尉邊把證件往口袋裏塞邊感激地向小戰士道著謝。瓦西裏把步槍重新背到了肩上,突然看見中尉的眼睛向他身後一瞥,然後大驚失色用手指著自己的後面說:“那是什麽?”

瓦西裏不假思索地轉過身,朝公路上望去。就在這時,中尉一個箭步沖到了他的後面,雙手捧住他的頭部使勁一擰,只聽“哢嚓”一聲脆響,瓦西裏的脖子被硬生生地擰斷,他的頭無力地垂了下來,整個身體軟軟地向下癱。中尉趕緊托住他,輕輕地把屍體放在了地上,然後向停在不遠處的小分隊打了個手勢。看到信號,十幾個士兵立即迅速地跑了過來。沒等他吩咐,他們便端著手中的武器沖進了兩個碉堡。

一名中士從碉堡裏跑過來,低聲地向他報告說:“上尉先生,碉堡裏沒人。”

如果此刻躺在地上的瓦西裏還有知覺的話,聽到這名中士說的話,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中士說的不是俄語,而是另外一種他根本聽不懂的外語。可惜此刻他已經成為一具正在逐漸變得冰冷的屍體,根本不可能聽見中士所說的話,也不可能知道這些人都是穿著蘇軍的制服、專門到後方來搞破壞活動的德國鬼子。

中尉點點頭,眼睛看向了路邊的宿舍樓,低聲地向吩咐中士:“你們去把樓裏的人都幹掉。記住,別開槍,盡量用刀解決!”

“是!”中士答應一聲,帶著十來個才從碉堡裏出來的人匆匆向宿舍樓跑去。

右邊的碉堡裏出來兩個士兵,來到中尉面前,先敬了個禮,然後彎腰把瓦西裏的屍體擡起來,跌跌撞撞地往碉堡裏走。中尉獨自一人走到兩個碉堡的中間,背著雙手站在木欄杆前,默默地望著空蕩蕩的公路。

中士氣喘籲籲地從樓裏跑了出來,左手握著把沾滿鮮血的匕首,隨著他的跑動,血沿著刀尖滴落到了地面上。跑到中尉身後,他立正大聲報告說:“報告上尉先生,檢查站裏的敵人已經被我們全部清除了,請指示下一步的任務。”

這名穿著蘇軍中尉制服的德軍上尉轉過身,看著來報告的士兵,微微皺了一下眉,不放心地問:“你確認過沒有,有沒有漏網的?”

“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檢查站裏軍官和士兵共25人,全被我們解決了,一個都沒有跑掉。這是他們的花名冊。”中士說著將一本冊子遞了過去。軍官接過花名冊,隨意地翻了一下,又還給了士兵,同時說道:“讓大家進入戰鬥位置,說不定開戰以後,俄國人會派增援部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