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反攻(五)

傍晚時分,激烈的戰鬥停了下來,連零星的槍炮聲也聽不見了。

我在司令部吃過晚飯,因為羅科索夫斯基沒有安排值班工作,便跟著司務長伊娜一起回女兵宿舍。

我倆一前一後地走著,我忽然發現她身上的軍裝顯得格外合體,十分熨帖地包裹著她修長的身體,簡直像量身定做一般。於是我加快腳步和她並行,同時好奇地問:“伊娜,你的軍裝是哪裏發的,穿在身上真合體。”

也許女性一談到穿著就能找到無數的共同語言吧,她看了看我身上不合體的小號軍服,然後回答我說:“軍裝是上級發的,不過原來穿著都顯得太大了,不過炊事班裏有位戰士,會點裁縫手藝,她幫我們所有的女兵修改過了軍裝,所以看起來才顯得格外合身。”

“她現在還在嗎?我想讓她幫我也改一下軍服。你瞧,這軍服雖然是最小號的,但穿在身上還是顯大,前挺後撅真難看。”

“當然在。放心吧,指揮員同志,達瑪娜的手藝棒極了,要不了多長時間您就能穿上合體的軍服。”

說著話,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女兵的宿舍外,這是一棟離廚房沒有多遠的獨立民房。伊娜上前推開門,沖著裏面大聲喊道:“姑娘們,列隊,有指揮員同志來了。”

我走進屋子裏,只見十幾個女兵排成整齊地兩列,正用好奇地眼光看著我。我沖她們笑了笑,說:“姑娘們,你們好!我是到這裏借宿,可不是檢查工作的。大家不用這麽拘束,都解散吧!”

女兵們解散後,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看著那幾張靠墻擺放著的雙層床,問伊娜:“你們這裏有多余的空床嗎?”

“有的,您請跟我來。”她把我領到了一張床前,指著下鋪說:“指揮員同志,您就睡這張床吧,被子枕頭都是現成的。”

我看著床上整齊的鋪蓋,有些猶豫地問:“這床好像是有人睡的吧?”

“這名戰士昨天犧牲了,在給司令員送飯的時候,讓德國鬼子的狙擊手打死了。”伊娜的話讓我想起了那位倒在我面前的女兵,我心裏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在戰爭中,人的生命是多麽脆弱!前幾天還和其他人一樣活蹦亂跳,如今卻人去床空,孤獨地躺在黑漆漆的泥土中長眠不醒。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她湊巧為我擋了狙擊手的那顆子彈,眼下躺在墳墓裏的就該是我了。我無聲地坐到了床上,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那疊得整整齊齊的鋪蓋,一言不發。

“達瑪娜,你過來一下。”伊娜看到我神情黯然的樣子,馬上沖旁邊高聲地喊了一聲。隨著她的喊聲,一個高個子女兵跑到我倆的面前,問:“司務長同志,有什麽事情嗎?”

伊娜指著我的軍服說:“你看,指揮員同志的服裝不合身,你能幫她修改一下嗎?”伊娜說話的時候,我也看著面前這位會裁縫手藝的女戰士,深怕她會說出個“不”字來。

達瑪娜瞧了一會兒,說:“沒問題,司務長同志,我可以馬上動手改。”然後又沖著我說:“指揮員同志,其實女人穿上軍服是非常好看的,只是發的軍服過於肥大。請您先站起來,我幫您量一下尺碼,然後就可以進行修改了。”

我把棉衣棉褲脫下來交給達瑪娜以後,身上就只剩下了內衣、內褲,屋子裏又沒有暖氣,把我凍得夠嗆,急忙坐到床上背靠著床頭,抖開被子蓋在了身上。屋子裏冷,沒想到被子也是冰冷冰冷的,一蓋在身上,立馬把凍得我打了個哆嗦。

“指揮員同志,您的身材真好!”站在旁邊的伊娜小小地拍了一下我的馬屁,聽她這麽一說,我雖然感到臉上發熱,但還是客套地向她道了一聲謝。

她接著又好奇地問道:“指揮員同志,您當兵有多長時間了?”

“戰爭爆發前一個月當的兵。”

“啊?!”她非常吃驚地說:“我還以為您都是入伍兩三年的老兵了,沒想到才進部隊幾個月,可您現在已經是中校了。”

“這和在部隊裏待的時間長短沒關系。有的人在部隊裏幹了十幾年,也還是一個普通的戰士;而有的人卻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獲得高的職務和軍銜,一是靠能力,二是靠運氣。”我句斟字酌地說道:“我就屬於後者。”

她聽了我的話,正想再問什麽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輕輕地敲門聲。聽到敲門聲,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個離門口最近的女兵跑過去開了門。門開了,我看見外面站著一個英俊靦腆的男兵,他的神情顯得格外緊張,朝屋子裏看了看,好像想尋找什麽人似的,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話但卻沒有說出來。

開門的那位女兵問他:“您有什麽事情嗎?巴薩同志!”語氣中充滿了調侃,她的話頓時引起屋裏姑娘們的哄堂大笑。那個男兵更加害羞和緊張了,臉紅得像關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