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紅場的閱兵(下)

半睡半醒中,我感覺到車好像放慢了速度,便努力地睜開了眼睛。邊揉眼睛邊問旁邊的司機:“要到目的地了嗎?”

“快了,指揮員同志,已經到普希金廣場了,再過五分鐘就能到達紅場。”

我朝車窗外看了看,普希金的銅像就在豎立道路的左側,這裏看來已經進入戒嚴區域了,路的兩邊每隔幾米就站著一名武裝人員,從制服上看,除了衛戍部隊的戰士,警察、交警,甚至還有工人糾察隊的,他們無一例外地都背著上了刺刀的步槍,釘子一般地站在路邊。

“指揮員同志。”司機又開口輕聲地說話了。

“什麽事?”我看著他問道。

“您的衣服該換換了,我看別人都穿的是土黃色的短皮大衣,只有您一個人是穿著白色的偽裝服。”

聽司機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這身偽裝服的確該換了,臟得真夠可以的,血跡和泥汙把衣服染得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況且車站那裏缺水,想洗衣服也沒有那個條件,所以我就一直穿著這身臟衣服。不過這點小事難不倒我,我裏面還穿著一套土黃色的短皮大衣呢,於是我先小心翼翼地把旁邊的克羅奇科夫的頭,從我的肩頭移動了窗玻璃上,然後開始解皮帶脫外衣。

把外面的衣服脫掉後,雖然在車子裏,但還是感到了一絲的寒意。我把勛章從偽裝服上卸下來,仔細地別在了短皮大衣上。然後再系上皮帶,挎上了公文包。剛做完這一切,車已經開到了目的地,穩穩地停在了古姆大商場旁。

我推了推身邊的克羅奇科夫,說:“喂,快醒醒,指導員同志,到地方了。”

原本還在呼呼大睡的克羅奇科夫,聽到說到地方了,立即睜開了雙眼,興奮地說:“到紅場了?!”說完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我問司機:“待會兒還是您送我們回去嗎?”

“當然,我現在把車開到莫斯科河邊等你們。檢閱一結束,您就可以帶著部隊重新登車回前線去。”他說到這裏,看了看我放在膝蓋上的偽裝服和沖鋒槍,主動提議說:“這衣服和沖鋒槍,您可以放在車上,反正待會你還要坐車回去的。”

“謝謝您!”我說著,把衣服和沖鋒槍擱在了座位上,也從打開的車門跳下去。

“指導員同志,您瞧瞧,您這像什麽樣子,趕快把隊伍集合好,到廣場上去。”我一下車,正好看見一個佩戴中校領章的軍官在訓克羅奇科夫。

“出了什麽事?”我好奇地邊問邊朝他們走了過去。

“還能有什麽事情?!這位指揮員一下車,就站在這裏伸懶腰,也不知道把隊伍集合起來趕快去站隊……”那軍官說著話向我轉過身來,看到我站在他的面前,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您好啊!中校同志,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您,真是太讓人高興了。”我一眼就認出了我面前站著的這個軍官,不是別人,正是差點和我一起上刑場的別濟科夫中校。

他握住我主動伸過去的手,使勁地搖了幾下,激動地說:“奧夏寧娜中校,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真是太令人高興了。你最近怎麽樣?”

“還好,謝謝您的關心……”

我倆正在客套敘舊的時候,克羅希科夫在旁邊低聲地提醒:“指揮員同志,我們是不是該整隊進場了?”

聽到他這麽一說,我才發現這個時候確實不適合敘舊,便回答他說:“你先集合隊伍,我馬上就到。”看到克羅希科夫招呼著那些剛下車的戰士們,大聲地喊著:“都到這邊來,整隊!”趁這個機會,我低聲地問別濟科夫:“剛才是怎麽回事?我下車時正好看見您在批評克羅希科夫指導員。”

“沒啥大事。就是他下車後,不集合隊伍,還站在那裏伸懶覺,有損軍人的形象,以後叫他注意點就是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又和我握了一下手,轉身繼續去進行他的工作。我在莫斯科待了許多年,知道在公共場合伸懶腰、打噴嚏之類的,都會遭人白眼和反感,所以剛才別濟科夫那樣對克羅希科夫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參加檢閱的隊伍,都整齊地排列在紅場東面的古姆大商場前,面向著列寧墓和克裏姆林宮,而我們的隊伍則在整個隊伍的最北面。我們對面站著的,是中央警衛團的戰士,他們沿著紅場的西側,背對著列寧墓拉了一條警戒線。列寧墓左右兩側的觀禮台上坐滿了人,都是些黨政要員,因為隔得遠,我不清楚裏面是否有我認識的人。

雪花從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不光把紅場的地面染得雪白,就連戰士們的雙肩和後背上也變成了白茫茫地一片。

當鐘樓上的鐘聲開始敲響的時候,穿著灰色大衣戴著帽子的斯大林,在一群重量級人物的陪同下,緩緩走上了列寧墓上的講台。鐘聲敲完第九下,宮墻下的軍樂隊便吹響了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