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吳尉文父子入土百日後,吳尉武、吳尉夢兩兄弟,由安吳堡到涇陽,再到長安,花天酒地了一月有余,銀兩花光花盡,才回到堡裏找到周瑩說:“賢侄媳,叔們手頭緊得慌,先支一些銀兩,到年底你從紅利分成中扣除吧。”

周瑩皺眉道:“兩位叔公,你們總是揮金如土,月耗銀都在萬兩以上,吳氏家族即便有金山銀山,也架不住你們這麽折騰,恕侄媳話不好聽,侄媳希望叔公能為子孫做個表率,節儉過日子,這才是本分。”

吳尉武臉往下一吊,老大不高興地說:“你公公在時,也不敢如此對待我們。”

吳尉夢跟上也說:“我們又沒花你周家一分一文,你管得太過頭了!”

周瑩沒心思和他們磨牙,沒好氣地命房中書給每人預支了一千兩銀子,說:“全族日需鬥金,方能維持一族上上下下生活,侄媳我主持家政,靠的是先人留下的有數資財,若二位叔公不加節制,不量入為出,從儉花銷,出不了幾年,安吳堡吳氏家族怕當叫花子也沒人打

發了。”

吳尉武看了一千兩銀票一眼,冷笑道:“一千兩還不夠我塞牙縫,你也太過摳門兒,太過小氣了。”

吳尉夢則伸手取過銀票,往懷裏一揣說:“侄媳婦,你會因不孝招尋煩惱。”說著回頭沖吳尉武說,“走吧哥,花完了,咱們再來問她要。”

吳尉武、吳尉夢悻悻走後,在場目睹了全過程的房中書搖頭長嘆道:“吳氏家族出了如此子弟,實在是天大的不幸啊!”

王堅則惱火道:“什麽叔公老爺,簡直是無賴,長此下去,如何結局?少奶奶若聽王某之言,應當機立斷和他們分家,各過各的,免得慪不完的氣。”

駱榮不知怎的一反常態,氣憤異常地說:“依我看,吳氏家族遲早非分家不可。少奶奶仔細想想,分過好呢還是保持現狀、整年在慪氣中過日子好?老話說:夜長夢多,福禍難說。望少奶奶三思。”

周瑩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聽眾人如此講,心火更旺,站起身子一拍桌面說:“分家,早分比晚分好,他們若不自重自尊,怨不得我做小輩的無禮無節。”

周瑩在一怒之下做出與西、南、北、中四院分家決定的當天,駱榮便與房中書、王堅共同協商,重新將財產列賬造冊,加大了實際支出數目,抽去了五百畝地契,改寫了陜西境內商號資本數額,把外省各總號、分號全改在吳聘繼承名下,排除在分配財產之外,理由是:外省商號實體全是吳尉文生前用私房銀兩所創。為有證據,駱榮、房中書讓王堅仿吳尉文字體,重新寫了遺書,蓋上吳尉文印璽,將原遺書收藏於地洞裏。所有列入財產分割賬冊中的資財造冊完成後,交周瑩過目定奪。周瑩發現財產列冊中少了五百畝地和四十五萬兩庫銀,問駱榮、房中書:“咋少了五百畝地,四十五萬兩庫銀?”

駱榮說:“我們考慮,應把老爺在時用私房錢購進的地畝和積攢的銀兩,作為少奶奶直接繼承財產處理,不應列入再分配數字。”

周瑩笑道:“如此做不妥。老爺用私房錢所購產業亦應視為吳氏家族共有財產納入再分配,我若私吞,有違公道。你們應記住:‘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風,必偃。’孟子的話應成為我們做人行事立本的準則。倘若我有私心,往後咋能服眾?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只有自己願意做好事,才能要求別人也去做。我如果起了壞頭,往後咋讓你們做事?把它重新改過來吧!”

駱榮、房中書、王堅等人一聽,連連點頭,高興地齊聲說:“少奶奶高風亮節,言之有理,我等服了。”

王堅說:“少奶奶能善養浩然之氣,安吳堡來日定當財源滾滾,力能撼山,所向披靡了。”

房中書立即將造冊數字照原賬數字改過來,重新交給周瑩過目。周瑩從頭到尾又看了兩遍,把王堅仿寫的吳尉文遺書拋入火中,才對駱榮說:“駱叔,你老把分家的事和列入分家

的財物明細目錄,給西、南、北、中各院送過去,好讓他們做到心中有數,免得到時疑神疑鬼。”

駱榮這才把周瑩決定分家的事通告了西、南、北、中四院。

吳尉武、吳尉夢、吳尉龍接到周瑩分家提議後,連夜碰頭相聚,商量對策,研究分與不分。西大院因歿了吳尉斌,吳尉斌老婆只好親自出馬,參與商討。

四個人商量了半夜,由於想法各異,竟無法取得一致意見。

吳尉武說:“讓一個晚輩控制長輩,長此下去總不是辦法,上次老二不同意分,是怕咱吳氏家族貽笑世人,死了張屠夫,吳氏子孫只能吃帶毛豬。眼下,周瑩主持家政,以下管上,是她目中早沒了咱們這些當長輩的,咱還和她混攪在一塊過日子幹啥?再說,二哥死後,咱兄弟誰能取她而代之?恕我說話難聽,憑咱哥兒幾個的能耐,想管好安吳堡裏裏外外的事,只怕是天狗吃月亮,做夢也是空想。因此,我主張分開過,家小事少,咱們活了幾十歲,也該獨立撐起屬於自己的一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