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有喜了……

江南,金陵。

紫金山腳,玄武湖畔。

甄府,萱瑞堂。

濃濃的藥香味,彌漫在屋子內。

但即使如此,卻也壓不住那股……老人將朽的氣息。

江南甄家,人丁廣茂,尋常百姓之家,四代同堂已是福氣。

但甄府太老夫人,年逾百齡,乃真正的國朝人瑞。

自其而下,第六代都已經有了……

滿屋子的光鮮婦人守在裏間的碧莎櫥內,愁容難展的看著軟榻上昏睡著的奉聖夫人孫氏。

人雖多,屋內卻連個打哈欠的聲音都沒有。

只是靜靜的候著……

倒是正間瑞萱堂內,一群甄府爺們兒們,長籲短嘆者眾。

甄府如今當家的老爺名喚甄應嘉,官居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為太上皇布置於江南,偵知士林的耳目心腹。

甄應嘉乃是奉聖夫人之孫,上一輩的男丁,也就是奉聖夫人的子輩,皆已作古了。

不過,甄應嘉雖是甄府當家人,卻是賈政一流的人物。

好清談經義,善作詩詞。

對於俗務,並不怎麽擅長。

一應具體外務,多由侄兒甄頫代勞。

但是如今,他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面對數十年來,未有之變。

因為,原本以為,可以再活幾十年的太上皇,突然駕崩了……

之前有太上皇在一日,有他護著,甄家就是當之無愧的江南第一家。

不管甄家如何,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之位,都由甄家世襲罔替。

雖然官品不高,但就是總督巡撫節度使之流,也從不敢輕忽這個位置。

因為這個位置可以保本上奏,直達天聽。

若是在奏折裏說一句壞話,以太上皇對甄家的聖眷,那麽一言而黜總督,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因此,甄家在江南活的滋潤無比。

但是如今,太上皇,駕崩了……

“唉!”

甄應嘉一聲長嘆,化不開的哀愁。

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傳來後,奉聖夫人當時就昏了過去。

這一倒,就再沒起來過。

一日裏,倒有大半日都是在昏睡中。

駐在府上的太醫說,這次,怕是真要危險了。

畢竟已經是逾百歲期頤之年的老人……

太上皇駕崩,奉聖夫人若是再有個長短,江南甄家,必然根基震蕩。

很明顯,這兩日,收到的批折,朱筆禦批的言辭,已經漸顯淩厲……

這是前所未有過的。

即使甄應嘉少理俗務,可是一時間,也感受到了狂風暴雨將至。

肅殺之氣,唬人心魄。

再看看甄家這一屋子的男人……

除了甄頫眉頭緊皺,面色鐵青外,其他的人,甚至多還沒反應過來。

有的在裝著心憂太夫人的病,有的,怕是還在惦念秦淮河上的花船……

這幾十年,甄家太順了,順的……怕是比天家還要順。

皇家那些王爺們,雖然頂著一個王爵,可是行動處都有宗人府看著,上面還有太上皇拘著,在神京城裏,不敢有什麽大岔子。

可是甄家……

在江南,哪怕是甄府的一個管家下人,都能和金陵知府平等說話。

更何況他們這些主子?

被人捧了幾十年,慣了幾十年,就慣出來這麽一群廢人……

“哎……”

甄應嘉再嘆一聲,擺擺手,道:“都散了吧,都守在這裏也無用,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聽他這麽一說,滿屋子人如釋重負,面上卻還要假惺惺的客氣幾句,還說要去雞鳴寺,為奉聖夫人祈福……

等人都走光後,甄頫看著愁眉不展的甄應嘉,道:“老爺也莫要太過擔憂,太夫人定然無恙。京裏的那位……總要存幾分體面。”

甄應嘉搖搖頭,眉頭緊皺,看著甄頫,猶豫了下,道:“頫哥兒,都中……傳的那個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甄頫聞言面色微變,眼睛閃爍了下,看著甄應嘉道:“只怕……空穴不來風。”

甄應嘉聞言,臉色難看之極,咬牙道:“他怎麽敢!!”

甄頫嘆息一聲,道:“老爺,怕是那位,也是被逼無法。若是太上皇功成出關,那位,就要做一輩子泥塑菩薩了……”

“混賬話!”

甄應嘉厲喝一聲,道:“被逼無法,就可以弑君弑父嗎?”

“老爺,慎言哪!”

甄頫聽甄應嘉竟直接將這話喊出聲,臉色都唬青了,忙跪下哀求道。

甄應嘉見他這般,一時間也心灰意冷了,搖頭哀嘆一聲,道:“你起來吧。”

甄頫起身後,猶豫了下,還是道:“老爺,如今最大的難事,卻不是這個,而是……”

“是什麽?”

甄應嘉皺眉問道。

甄頫面色艱難,道:“是咱們府上的虧空……”

“什麽?”

甄應嘉有些茫然的問道。

甄頫心中苦笑一聲,道:“老爺,自貞元二十八年起,至五十一年,太上皇六次南巡,其中咱們甄家就接駕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