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1章 高熲罷相(一)(第3/3頁)

趙仲卿一看楊堅的眼神,心中早已有數,事實上這份供詞他在半年前就給了楊堅,當時楊堅初看時也沒這麽憤怒,尤其是主動讓他隱瞞了高熲向王世積泄露宮中秘事之一條,現在卻在這個場合公然大做文章,矛頭直指高颎,連個傻子都看出楊堅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真正想打擊的是高颎。

趙仲卿也早就在心裏打好了草稿,一看楊堅的意思已經如此清楚,便再無顧忌,朗聲道:“臣以為,按蘇納言所制訂的大隋律,不僅王世積圖謀不軌,其罪當誅,與之相關聯的高颎,元旻和元胄三人,身為大臣,私受其禮物而不上報,為臣不忠。尤其是左仆射高颎,王世積在陛下登基前就忠心可疑,還試圖拉攏高颎,這些高颎當年就知情不報,近幾年來不僅繼續與王世積往來,還將宮中機密泄露與此賊,臣請陛下將依律追究高颎的責任。”

趙仲卿說得一臉正氣,擲地有聲,說完後還偷偷地看了一眼蘇威,卻發現他毫無起來幫自己說話的意思,又掃了一眼楊素,只見他動也不動,心中一下子有些忐忑起來,低下了頭,等著楊堅的決定。

只聽一個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陛下,臣以為高颎這麽多年來一向忠心耿耿,勞苦功高,就為了這麽一些小事罷他的職治他的罪,似有不妥!”

地上的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五十多歲,須發斑白的老將軍慨然出列,傲立於堂上,正是大隋名將,滅陳的首功之臣賀若弼。

開皇十二年的時候,楊素當上了右仆射,而賀若弼一直盯著的宰相位子落在他人手中,更是憤憤不平,經常作詩抒發胸中的怨氣,結果被人舉報。

楊堅剝奪了賀若弼的官職,貶為庶民,一年後又恢復了他的爵位,但不再安排任何實際職務,只是在逢年過節和大型朝會上邀請他參與。

但此人畢竟是一代名將,也有幾分傲骨,過去也多次頂撞過楊堅,王世充看到他仗義執言,心中冷笑,高熲為相二十年,人脈果然不是蓋的,現在就是這些被他舉薦過的人出來站隊報恩的時候了,只是這一回,他們恐怕錯判了形勢,王世充看了看跪在前面的裴世矩,只見他微微地發著抖,卻沒有一點站出來的意思。

有了賀若弼帶頭,又有幾人起身上前為高颎求情,其中有吳州總管宇文彌,刑部尚書薛胄,兵部尚書、駙馬柳述,民部尚書斛律孝卿等。一時間,“臣附議,請陛下赦免高仆射”,“請陛下念在高仆射多年忠心為國,勞苦功高的份上,饒過他這一回吧。”之類的聲音不絕於耳。裴世矩咬了咬牙,也跟著站了出來,卻是沒有說一句話。

刑部尚書薛胄說,第一條罪狀裏所謂的沒有告發王世積,那時候大家都是北周的臣子,連楊堅也是當時的北周丞相,大隋還沒有建立,高颎此舉並非不忠於大隋。

至於宮中之事泄露出去,朋友間有時候喝酒聊天高興了有意無意地說漏一些事情,不能完全算是有意,所謂的圖謀不軌、與人串通、企圖背叛皇上的罪更是談不上。

楊堅初始看到賀若弼站出來時,就嘴角抽了抽,等看到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尤其是自己的女婿柳述都為高颎求情時,更是氣得臉色鐵青,眉毛不停地跳動,隨時都要發作。

突然,一直坐著不說話的獨孤皇後站起了身,聲音低沉,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本宮知道各位卿家都是高颎的多年同事好友,也有些是他的門生後學,但要論與他關系的親近,有誰能與本宮相比?”

獨孤伽羅看了一眼仍然伏地不起的高颎,聲音變得痛緩而憂傷:“高颎年輕時就是先父的門客,甚至被先父賜姓獨孤,連皇上這麽多年也是直呼其獨孤公而不是叫他高仆射,試問在座各位,哪位有此殊榮?皇上這麽多年一直對他信任有加,除了看中他的能力,更看重他的忠誠!可是這位高仆射又是怎麽做的呢?仗著皇上對他的信任,仗著他和我們獨孤家的關系,一直肆無忌憚的結黨營私!甚至還在宮中布有耳目,打探起皇上的言行!與那王世積就不用說了,在高大人眼裏,他跟此人的朋友關系要勝過和皇上的君臣之誼,連謀逆之言都不告發,還把宮中的禁事向其泄露。還有賀若將軍,你此刻肯出來為他說情,不就是因為和高颎的關系非同一般嗎?”

賀若弼一聽,馬上跪倒在地,摸著自己的胸口,激動地說道:“臣對陛下的赤膽忠心,天日可鑒,從未與高大人有過任何私人交情,就是臣子間正常的互相走動和來往,也是幾乎沒有。”

獨孤伽羅冷笑了一聲:“賀若將軍好健忘啊,想你在滅陳回來之後,在這朝堂之上自稱功勞第一,誰也無法與你相比,不要說韓擒虎韓將軍了,就是連當時作為你上司的高仆射,當時你也沒放在眼裏,這才過去了七八年,你就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