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雖然為了接待大使,這裏的人都已經被驅趕開,只有夏爾等三人在場,但是大使的慷慨激昂仍舊極有氣勢,猶如是在議會講壇上侃侃而談的辯論家一樣。

不過,他滔滔不絕的言辭,其主旨卻是十分明確的——就是以各種方式勸說皇帝陛下不要聽信英國的花言巧語和俄國為敵,而且保證俄國人絕對不會對他有任何惡意,甚至還默許法國可以按照皇帝陛下的想法在歐洲任意行事。

他們自然看得出來,這位大使先生想方設法地在他們面前抹黑英國,挑撥離間,目的肯定是極為不單純的,如果皇帝陛下和夏爾在此表示附和的話,恐怕在英國的俄國外交官員們也會拿這個來做文章。

不過,就算是有這樣的險惡用心,大使能夠做出這樣的表態也是絕對異乎尋常的——要知道雖然這個年代大家都不把條約太當回事,但是肯落實到紙面上、宣稱可以簽訂密約,仍舊是一種十分罕見的表態,可以說沙皇是準備用自己的外交信用來作為抵押,交換法國默許其自由行事。

沙皇陛下下的血本之大,確實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俄國人開始放棄把法國人當成大敵、轉而把英國人當成最大敵人的表現。他低聲細雨所提出來的一切,實際上預示著俄國人外交大轉向的驚雷。

在歷史上,自從七年戰爭期間沙皇彼得三世突然反水開始,俄國人就把法國人當成了歐洲大陸上的大敵之一,以阻擋法國在歐洲的霸權為己任,在大革命之後蘇沃洛夫率軍進攻共和國、並且和拿破侖皇帝交戰那麽多次,正是這種戰略的結果。

而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因為經過英國人的實力擴張之後,俄國人發現他所面臨的最大威脅已經換了一個——隨著英國人對印度的徹底征服和對中亞的滲透,俄國原本安全的東部腹地已經開始受到隱隱的威脅,並且擴張也受到了阻礙。

在這種時候,俄國人改弦更張,轉而和舊日一直關系很差的法國尋求妥協,然後和英國人開始主要對抗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想而知,英國人現在也同樣會對俄國人的擴張十分敏感,只要俄國人在中東和中亞南下擴張,就一定會觸動他們的神經,讓他們怒不可遏,甚至有可能會引發英俄之間的直接對抗——而如果法國也追隨英國參與到這種直接對抗當中的話,後果顯然將是災難性的,甚至可能前功盡棄。

而在俄國人看來,這樣也是十分符合法國人的利益的——法國人在滑鐵盧戰役之後被壓制了那麽久,他們難道就不想要擺脫各大國的敵視然後重新追逐舊日的夢想嗎?只要俄國人願意坐視他們去追逐自己的利益,他們就可以少很多阻力,應該會很高興的。

而且在他們看來,路易·波拿巴經過了伯父的教訓之後,也未必再有和俄國人乃至整個歐洲對抗的決心了。

當然,不管他們用心如何,這一切還是要取決於法國皇帝到底接受不接受。

在說完之後,大使一邊殷切地看著皇帝陛下,一邊仔細地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從他的任何表情變化裏面揣摩對方的想法。不過因為皇帝陛下實在心機深沉,所以他倒也看不出來多少眉目。

在等待當中,他的心裏也慢慢地變得焦急了起來,雖然心裏有把握但是卻又唯恐有個閃失。

仿佛是有意讓焦急繼續灼燒他一會兒似的,過了許久之後,皇帝陛下才悠然開口。

“大使先生,無疑,我是真心希望兩國友好下去的,雖然之前的風風雨雨讓我有些為難,雖然我們兩個家族之間曾經有一些不太友好的來往歷史,但是我還是想要讓兩個偉大國家站在一起,沙皇提出的這個提議,確實很能夠打動我。”他語氣越發低沉,似乎有些唏噓也有些如釋重負,“我一直都相信一個原則,一個國家,尤其是一個大國,應該有不受幹涉地執行自己政策的自由,也有權利要求別人給予它足夠的尊重,所以我願意尊重俄國的一切行動自由。”

這真是太好了。終於聽到了皇帝陛下表態的大使,終於大喜過望,臉上閃過了掩飾不住的喜色。

“好了,現在我們的態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那麽,我們的行動自由能否得到足夠的保證?”皇帝陛下頗為凝重地看著對方,“我的意思是,如果法國在自己的邊境線上要求一些符合歷史和常識的變動,俄國能夠不加以幹涉嗎?”

這個人果然是想要向外國擴張領土的——大使心想。

雖然這對俄國來說並不是樂於看到的情況,不過某種意義上也是好消息,只要法國對著鄰國開始謀求擴張,那麽他就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那時候俄國所面臨的壓力就小很多了,甚至那時候是法國有求於俄國而俄國人居於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