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決定性的區別(第2/2頁)

基佐聞言偏過頭來看了默不作聲的夏爾一眼,然後點了點頭。“這是當然的,特雷維爾公爵是法蘭西難得的優秀國務活動家,當年我就從他那裏學到了不少治國的理論和策略,他的退隱實在是國家的重大損失啊!不過既然特雷維爾後繼有人,那我有機會的話自然應該幫忙一下。”

他大概是把夏爾看成了特雷維爾公爵打算著力培養的家族子弟,所以也就順口說了句客套話。而且嘴上雖然是有些客套話,但是微皺的眉頭還是出賣了主人的不悅,就差明說“這位特雷維爾公爵是怎麽回事,怎麽就派了兩個小毛孩子過來,老糊塗了嗎?”這句話了。

被小看了的兩姐弟相視一笑,沒有說什麽,而是直接找了座位坐下。

夏爾順勢掃了這間屋子一圈,仔細地觀察了賓客們的相貌。能有資格被外交大臣找來開這種陰謀會議的人肯定非富即貴,現在趁機會記住了絕對沒壞處。

夏爾很快就發現,在客廳的中央位置,有一個中年人神態顯得最泰然自若,旁邊和他搭話的人也最多。

“那位就是德·博旺男爵,有名的大銀行家。名下個人財產大概一千八百萬,他的銀行和那些參股控制的企業,總資產大概三億法郎。”夏洛特臉上還是帶著笑,聲音卻放得很低,還帶著一點嘲諷。“夏爾,在這個時代,說到底我們只是公爵的後代而已,可是人家是上帝之子……”

“哼,上帝之子。”夏爾也嘲諷地跟了一句。看往這個大資本家的視線裏也不免帶著一絲熾熱。

我會說我將是位面之子嗎?

似乎是感覺到了姐弟兩個的視線,男爵向兩人看了過來,然後友好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並沒有顯露出任何對兩人年紀的意外。

這位“上帝之子”,長相卻顯然與神祇要差得很遠,臉型圓圓胖胖的,舉止也並沒有多文雅,並不缺乏銀行家錙銖必較的氣質——也就是被貴族們百般嘲笑的“暴發戶”氣質。

可惜如今就是暴發戶的時代,於是兩位“天潢貴胄”也微笑著朝對方點了點頭。

然而,夏洛特的眼睛裏卻不期然地帶著一絲寒意,只有旁邊與他相處多年的夏爾才看得出來。

“你怎麽了?”夏爾輕聲問。

夏洛特面上帶著笑容,口中的回答卻猶如凜冽寒風。

“夏爾,時勢所迫,所以我不怕對一個新的雅克·科爾或者烏弗拉爾低頭致意,但是這樣只是為了日後有機會砍掉他的腦袋。他會為對我們今天的不敬付出代價的。”

夏爾暗暗嘆了口氣。

無論夏洛特表面上多麽溫和,有多麽柔順嫻靜,她的內心本質上仍舊是一個高傲無比、視自己為天潢貴胄的舊貴族。她和其他同類人一樣無法容忍一個平民——哪怕是前平民——在新時代之下對貴族的不敬和傲慢,哪怕對方再怎麽有錢也是一樣。這是正統派貴族們的共同特點。

【雅克·科爾是百年戰爭時代法國的大富商,商業網絡遍布全歐洲,當時法國在戰爭中大敗,形勢危急,剛剛即位的查理七世國王為形勢所迫,於1439年任命他為財政總監,利用他的才能和財富挽救危局,後還封他為貴族。但是在王位和形勢穩固之後,國王沒有饒過這位商人,而是以褻瀆君主的罪名將他打入牢獄,並剝奪了所有財產,全部充公。

烏弗拉爾是法國一個大富豪和金融家,大革命時期他屢次投機,並且利用時勢低價收入了許多流亡貴族的財產,大發橫財。帝國時代被任命為海軍糧食彈藥總供應官,更加烜赫一時。但是波旁王朝復辟後他很快被投入到監獄中,最後破產,在1846年死去。】

但是夏爾本人則沒有這麽僵化的觀點,這也是波拿巴派和正統派之間的本質上的政治觀念差別:波拿巴派認為資產階級如果有用,那就是好的資產階級,而如果波旁王朝懂得並且利用這一點,它是絕不會兩次灰溜溜地逃出法國的,它不合時宜、毫無根據而且一無是處的高傲成為了勒死這個王朝的最後絞索。

當然,這種話是沒必要說出口的。

“我倒想看看等下他會說什麽。”夏爾冷靜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