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箭(第4/6頁)

他侃侃而談,顯然也對天下大勢極為熟稔。

沉吟片刻,劉桃枝又道:“而周國眼下宇文邕雖是天子,可一切權利都掌控在權臣宇文護之手。宇文護素無疆場謀略,不識大體,終究難和將軍沙場一決勝負。”

斛律明月心中暗道:劉桃枝見識過人,卻難知己。陳國陳頊雖奪侄子地位,但我齊國何嘗不是這種慘劇連連?自神武帝後二十余年,齊國連換四代君主,內亂也見一斑。幸運的是,如今天子雖還年少,卻如白紙,只要耐心教導,不難成為一代明主。長恭又是如日東升,可繼我衣缽。大齊在我等苦心經營下,如今搶占先手,實現我生平夙願也是有幾分把握。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日後究竟如何,誰也難以預料。

雖是這般想,還是被劉桃枝所言振奮,斛律明月道:“陳國雖氣數衰敗,但國主陳頊因經磨難,亦有志向,仍不可小覷……”

說到這裏,他心中暗想:我今日之計若能成行,陳國不足為慮!

可他終究沒有說出心事,只是道:“我們真正的大敵仍是周國!”

斛律明月忍不住陷入沉思中,良久才道:“如今周國雖說宇文護弄權,但其根基牢固,絕非陳國可比。老夫一直留意著周國的變幻,感覺國主宇文邕年少老成,只怕……”

本想說只怕宇文邕勝過高緯,但終於咽回這句話,斛律明月又道:“周國先有獨孤信,後有韋孝寬,這兩人或許武功戎略不如老夫,可若論隱忍權謀,還在老夫之上。周國得以不倒,很大原因是在這二人身上。不過,獨孤信已死,老夫最擔心的反倒不是韋孝寬。”

劉桃枝一直靜靜傾聽,此刻略有困惑,“那將軍擔心的是……”

“我最擔心的是孫思邈和一個叫做那羅延的人。”

劉桃枝道:“將軍為何對孫思邈這般重視,我倒能猜出一二……可那羅延是哪個?”

斛律明月皺了下眉頭,半晌才道:“那羅延本是獨孤信的女婿。此子年少時,就被獨孤信看重,將女兒獨孤伽羅許配給他。”

劉桃枝沉思片刻才道:“都說獨孤信相人一絕,能將女兒嫁給那羅延,顯然是感覺此子定有作為。可是這些年來,我怎麽從未聽過這人的名字?”

“這也正是老夫困惑之處。”斛律明月眉頭緊鎖,緩緩道,“此子自從娶了獨孤信之女後,好像就再沒了消息,我派人多次打探,都說此人一直在武川家中隱而不出,讀些聖賢書消遣,但從未有人真正見過。他好像在獨孤信死前數年,就再沒見過外人。”

劉桃枝掐指一算,身軀陡然一震,嗄聲道:“將軍將此人和孫思邈相提並論,難道是說……他多年前也失蹤了?”他似極為激動,勉強平抑情緒後才道,“莫非……他和孫思邈一起失蹤的?”

他似對孫思邈失蹤一事極為重視,也如斛律明月般,知道更多的內情,又道:“那他……會不會和孫思邈一起復出?”

斛律明月眉宇間帶分疑慮,緩緩搖頭道:“老夫不知,但當初從昆侖傳回來的消息說,孫思邈那時候身邊的確還有一人。老夫不能確定那人是否就是那羅延。”

劉桃枝長吸一口氣,看了眼周圍,極為謹慎道:“將軍,你對孫思邈百般試探,刻意為難,難道你懷疑他和道中人有關?”

他提及“道中人”三字的時候,極為輕聲,如履薄冰。

不聞斛律明月回答,劉桃枝又道:“還是說,將軍認為如意就在昆侖?而孫思邈在昆侖時見過如意?”

斛律明月虎軀震撼,右拳一握,弓弦竟發錚錚之聲。

劉桃枝見狀,垂手而立,低聲道:“將軍,請恕在下失言。”

斛律明月雙眸如電,釘在劉桃枝身上,許久才道:“桃枝,老夫和你也算相知多年,很多事情不必瞞你。但如意一事,老夫至今為止,所知還是限於傳說。你一直對如意一事極為留意,甚至確信不疑,老夫不會幹涉,但希望你能明白一點……”

劉桃枝恭聲道:“將軍請講。”

斛律明月道:“無論有沒有如意,我們的計劃,都從來不會改變。若行周密之事,絕不能心存僥幸,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劉桃枝立即道:“那是自然。只不過若見到如意……”見斛律明月神色肅殺,劉桃枝不再談論下去,只是道,“將軍三箭後,對孫思邈如何判斷?”

沉思會兒,劉桃枝緩緩道:“無論祖侍中還是穆大人,均認為他來只不過是為了冼夫人和蘭陵王……”不等說完,就被斛律明月揮手截斷。

斛律明月望向孫思邈離去的方向,冷冷道:“你信他的目的就那麽簡單?”

劉桃枝半晌才道:“觀孫思邈舉止,並非言行不一之輩。更何況他到鄴城後,並未作奸犯科,反倒連救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