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9頁)

“陳大人,我聽說肅親王同情汪兆銘他們,這是真的嗎?”

陳光啟放下筷子:“是真的,肅親王讀了汪兆銘發表在《民報》上的文章和在守真照相館裏搜出來的其他手稿,激動不已,非常佩服他的人品和遠見卓識。”陳光啟湊近了張幼林的耳邊,壓低了聲音,“其實,肅親王對朝廷的腐敗也早就深惡痛絕了,他甚至私下裏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皇族,也早就加入革命黨反叛朝廷了……”

張幼林聽罷,心中大喜過望,不過,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要說咱們這個朝廷啊,唉,讓人窩心的地方兒太多了!”陳光啟感嘆著。

“肅親王同情汪兆銘,這對判決有什麽好處呢?”

陳光啟搖頭:“現在還不明朗。”

張幼林給陳光啟布菜:“陳大人,您在肅親王身邊多年,肅親王都有什麽愛好?”

“要說愛好,肅親王喜歡書法,他的字寫得很不錯。”陳光啟注視著張幼林,“老弟,守真照相館就開在榮寶齋邊兒上,我知道你跟汪兆銘他們關系不錯,你是有什麽打算吧?”

“我有什麽打算也得通過陳大人您哪,來,喝酒!”張幼林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從鴻興樓回到家中,李媽和何佳碧正在臥室裏哄著小璐,見張幼林回來了,李媽站起身,把小璐從何佳碧手裏接過去:“走嘍,小寶貝兒,今兒個讓你媽睡個踏實覺”

“來,讓爸爸親一口。”張幼林湊到兒子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親吻了一下。

“您可給他蓋嚴實了,這小東西夜裏老踹被子。”何佳碧叮囑著。

“少奶奶,交給我您就放心吧。”李媽抱著小璐出去了。

張幼林關上門:“佳碧,你得給我幫個忙兒,我打算用《西陵聖母帖》救汪兆銘他們。”

何佳碧聽罷,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有把握嗎?”

“不好說,但我想試一試,《西陵聖母帖》是咱媽的寶貝,要把她老人家說動了,就全靠你了!”張幼林注視著自己的妻子,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在這個世界上,何佳碧是最了解張幼林的人,別看他平時一天到晚吃喝玩樂,表面上看著沒什麽心思,但內心卻如明鏡一般,尤其在大事上,涇渭分陰,從不含糊,他要是想好了做什麽事,一定有他這樣做的理由。盡管何佳碧對拿出《西陵聖母帖》來救人心裏犯嘀咕,但她還是依了丈夫:“我怎麽跟媽說呢?”

這一點張幼林已經想好了,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詳盡地教給了何佳碧。

第二天吃過早飯,張幼林借故離開了家,何佳碧把小璐交給了用人,自己捧著張報紙聚精會神地讀起來。

“佳碧,瞧什麽呢?我看你都入迷了。”張李氏覺得兒媳今天有些怪,連孩子都不看了。

何佳碧的眼睛沒有離開報紙:“報上說的都是汪兆銘他們的事兒。”

“汪掌櫃的和那個照相先生被砍頭了嗎?”張李氏也挺關心這事兒。

“沒有,開庭審了一次,現在休庭了。”

“朝廷也學新派兒了,謀刺攝政王這麽大的事兒,要是擱在從前,皇上一句話,早斬了。”張李氏看了看墻上掛著的全家福,嘆了口氣,“唉,汪掌櫃的一表人才,照相先生也文縐縐的,要是真斬了,怪可惜了的。”

“媽,這上面有汪兆銘寫的詩,還真有文才。”何佳碧贊嘆著。

“你給我念念。”

何佳碧挑了一首《被捕口占》念給婆婆聽:

街石成癡絕,滄波萬裏愁;

孤飛終不倦,羞逐海浪浮。

姹紫嫣紅色,從知渲染難;

他時好花發,認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

青磷光不滅,夜夜照燕台。

“寫得好哇!”張李氏頻頻點頭,“看來,汪掌櫃的不是一般人。”

“這首詩在京城都傳遍了,眼下,各路人等正在想辦法救他們呢,連這個案子的主審官肅親王都動了心,肅親王對汪兆銘是欽佩有加,幼林也在跟著一塊兒忙乎呢。”何佳碧把事先準備好的話說出來。

張李氏很驚訝:“幼林也跟著忙乎?”

“無罪釋放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肅親王下決心免除他們的死罪,先留下性命,別的以後再說。”

張李氏思忖著:“肅親王不是佩服汪掌櫃的嗎?他又是這個案子的主審官,他發話不斬他們不就得了?”

何佳碧搖頭:“沒這麽簡單,謀刺攝政王畢竟是個大案,得從各方面促使肅親王下決心,據幼林打聽,肅親王喜歡書法,幼林想把咱家的《西陵聖母帖》拿出來送給他,促一促這件事兒。”

何佳碧說得輕描淡寫,張李氏卻一下子就火兒了:“等等……你說什麽?幼林打《西陵聖母帖》的主意?他倒是真敢想,你告訴他,門兒也沒有!想打《西陵聖母帖》的主意,先把我這條老命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