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8頁)

張幼林進一步說:“書畫行裏有個說法,就宋徽宗的作品而言,無論是他親筆染繪還是別人代禦染寫,都可以視同趙佶手跡,難道您沒聽說過?”

孫伯年不吭聲了,又拿起放大鏡仔細看起來。

“掌櫃的,您痛快點兒,我當兩千兩,您幹不幹?”張幼林催促著。

孫伯年咬咬牙:“小爺,我也豁出去了,這幅畫兒不管真的假的,我認了,我給一千兩。”

“我說過,我急等著用銀子,需要兩千兩,少一兩不行。”張幼林沒有討價還價的意思。孫伯年想了想:“那這樣吧,我讓一步,一千一百兩,如何?”

張幼林伸出手來:“掌櫃的,麻煩您把畫兒給我,我再到別的當鋪去轉轉,您慢慢候著,保不齊哪天您用十兩銀子把武則天的鳳冠收來。”

眼瞧著這筆買賣要黃,孫伯年趕緊往回找:“別價,小爺,咱不是正商量嘛,這麽著,一千五百兩。”

“您這人怎麽這麽黏糊呀?我不當了成不成?把畫兒給我。”

“得嘞,兩千兩就兩千兩,”孫伯年把畫卷起來,“您別急,我馬上給您開銀票。”

張幼林拿著銀票就奔了盛昌雜貨鋪,他把銀票往桌上一拍:“馬掌櫃,銀子我籌來了,下一步怎麽辦,您多幫忙,我只要霍大叔早點兒出來。”

馬掌櫃吃驚地看著銀票:“幼林少爺,你哪來的這麽多銀子?”

“這您放心,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我……把家裏的畫兒給當了。”

“老天爺,什麽畫兒能當這麽多銀子?你家裏知道嗎?”馬掌櫃擔起心來。

一提這個,張幼林心裏也犯憷,他猶豫了一下說:“我媽要是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所以您得快點兒把銀票送出去,把生米做成熟飯,誰來了也沒轍。”

“幼林少爺,這……你怎麽跟你媽交待呀,這麽貴重的東西……”馬掌櫃還在那兒嘀咕,張幼林已經扭頭走了。

傍晚時分,張李氏疲憊地回到家中,她先去了客廳。李媽送上茶來,張李氏問:“少爺呢?”

“少爺出去半天了。”

“沒說去哪兒了嗎?”

李媽搖搖頭:“沒說。”

“從牢裏出來剛消停幾天,這又開始了,沒出息的東西。”張李氏站起身,“李媽,我有點兒累了,先去躺一會兒,少爺回來了馬上叫我。”張李氏走進臥室,坐在床邊正要躺下,她突然發現了地上的斧頭和被砸壞的銅鎖,不覺驚叫:“李媽,李媽……”

李媽小跑著進來:“我在呢。”

“這斧子是怎麽回事?是誰砸的鎖?”

李媽慌張起來:“太太,今天我還沒進過這間屋子,這斧子……噢,好像是少爺向廚子老趙借的,誰……誰砸的鎖,我可不知道。”

張李氏突然想起了什麽,她撲到櫃子前打開櫃門,取出樟木盒打開一看,裏面只剩下了一個卷軸,她像遭了雷擊,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幼林哪,你這不孝的東西啊,你這是要了你媽的命啊……”

張幼林回來後,母親讓他跪在祖宗的牌位前供出畫的下落,張幼林低著頭不吭聲,張李氏倒拿著雞毛撣子,咬著牙往他背上抽:“說!你把畫兒拿到哪兒去啦?說!你說不說?”

張幼林忍住疼還是不吭聲。

李媽在一旁勸阻:“太太,您別生氣,回頭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張李氏邊抽邊哭:“列祖列宗啊,公公啊,我對不起你們,我養了個不孝的兒子……他才多大呀,就知道偷家裏的東西啦……家賊難防啊,為了這書畫兒,我誰都防著呀,什麽都想到了……唯獨沒想到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啊……”

張山林和張繼林匆匆趕來,張李氏哭著對張山林說:“他叔兒啊,你來管管你侄子吧,我是沒轍啦,這日子沒法過啦!”

“嫂子,您別著急,我來問問,就算他把這幅畫兒給賣了,也總得有個去處吧?”張山林走到侄子身旁:“幼林,你說吧,你到底把畫兒拿哪去了?”

張繼林也拽拽他的衣裳:“幼林,你這就不對了,怎麽能偷家裏的東西呢?事已至此,你不說話也不成啊。”

張幼林仍然不吭聲,張山林又說:“幼林啊,你應該知道,這兩幅書畫是張家的傳家寶,你爺爺留下過話,再窮也不許賣這兩件寶貝,當時你也聽見了。現在咱就不說你爺爺的遺囑了,就說這兩幅字畫兒吧,這字畫兒可是屬於張家的,不光是屬於你媽,所有張家的後人都有份兒,就算你把它賣了,也該把銀子拿回來大家分啊,你這麽幹,不是吃獨食嗎?”

張幼林終於開口了:“媽,叔兒,畫兒是我拿了,我有急用,你們放心,我會把它拿回來,別的你們就別問了,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