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第4/4頁)

塞西莉亞的呼吸很痛苦。在喘氣的間歇,她說:“有人從這種可怕的疫病中活下來了嗎?”

“只有瑪奇·韋伯。”

“就是那個不想活的人。”

“她的孩子全死了。”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別這麽說。”

“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了。我們做修女的對死亡無所畏懼。我們一生都在渴望在天上與耶穌會合。死到臨頭時,我們是歡迎的。”說了這麽長一段話讓她聲嘶力竭。她抽動著身子咳嗽起來。

凱瑞絲從她的下頦上擦去血。“是的,副院長嬤嬤。可是活下來的人會哭泣的。”淚水湧進了她的眼中。她已經失去了梅爾和老朱莉,而現在,她就要失去塞西莉亞了。

“別哭嘛。哭是別人做的。你要堅強。”

“我不明白為什麽。”

“我認為上帝想由你接替我的位置,擔任副院長。”

凱瑞絲心想,如此看來,上帝作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選擇。上帝通常都要挑選對其觀念正統的人。不過她早已學會,說這類話是毫無意義的。“若是眾姐妹選中我,我就盡力而為。”

“我看她們會選你的。”

“我敢說伊麗莎白姐妹願意被考慮在內。”

“伊麗莎白很機靈,但你有愛心。”

凱瑞絲低下了頭。塞西莉亞或許是對的。伊麗莎白太過苛刻。凱瑞絲是管理女修道院的最佳人選,即使她對把生命消耗在祈禱和頌詩上表示懷疑。她篤信學校和醫院。上天保佑,可不要讓伊麗莎白關閉了醫院。

“還有一件事。”塞西莉亞壓低了聲音,凱瑞絲只好俯身靠近,“安東尼副院長彌留之際告訴我的。他始終保守那個秘密直到最後時刻,現在我也要照做了。”

凱瑞絲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願意承受這樣一個秘密的重負。然而,垂死的病榻似乎壓倒了這種疑慮。

塞西莉亞說:“老國王並沒有摔死。”

凱瑞絲大驚失色。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以前,但她仍記得那謠傳。弑君是最難以想象的犯上之罪,何況謀殺與背叛兩條彌天大罪相結合,更是雙重暴行。哪怕知曉這樣一件事都十分危險。難怪安東尼要堅守這一秘密了。

塞西莉亞繼續說:“王後和她的情夫莫蒂默想擺脫愛德華二世。王位繼承人是個小男孩。莫蒂默就成了只缺名分的國王。不料,不像他所期望的那麽久——年輕的愛德華三世成人太快了。”她又咳嗽起來,這一次益發虛弱了。

“我還是個少女的時候,莫蒂默被處決了。”

“即使是愛德華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父親的真情。所以這秘密就不為人知了。”

凱瑞絲嚇了一跳。伊莎貝拉王後依然健在,以國王尊敬的母後的身份,住在諾福克的奢靡環境中。若是人們發現她手上有她丈夫的血漬,就要有一場政治地震了。凱瑞絲了解這一點都感到是罪過。

“這麽說,他是被謀殺的了?”她問。

塞西莉亞沒有作答。凱瑞絲使勁盯著她。女副院長僵臥不動,她的面容沒有了表情,雙眼望著上方。她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