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反告

今上禦下苛嚴,最惡官場貪墨之事,權貴人家想要發財,靠出仕刮地皮無異是火中取栗。想方設法,跟在宗室身後,謀取發財途徑也不意外。

曹颙無奈地搖搖頭,這養廉銀也不知能堅持幾年。

如今大家並不是熄了伸手的心思,不過是壓制而已。

十三爺與十六爺都處理過官員貪汙的案子,哪裏不曉得官場上這些弊端是禁不了的。

人心貪婪,忠君愛國才是笑談。

十六爺懶得再提那些人,轉了話題,對曹颙說了皇上點選天佑進侍衛處之事。因天佑是郡主所出,身上承爵,所以直接入內班侍衛,從三等侍衛做起。

曹颙少不得說些感念皇恩之類的話。

有一句話,十六爺卻是沒有告訴曹颙。

前天皇上提及天佑時,還專程問起天佑的騎射情況。聽著他的意思,是想要將天佑放在身邊,看看資質如何;若是資質好的話,歷練幾年後外放武職。

只因八旗軍中的官職,有些過分集中在幾家權貴手中。皇上此舉,有用新權貴分權之意;同時也是防範曹家在文官一系中做大。

因天佑年紀尚輕,還不知皇上過幾年會不會改主意,十六爺就沒將這些告訴給曹颙,省的他白擔心。

以皇上的性情,只要曹颙沒有結黨之心,曹家的日子就穩當。

曹颙若真有結黨之心,也不會借著官司與流言的便利,斷了許多人際往來。

十六爺心中,對皇上對大臣的防範與猜忌只是不屑一顧。

“已經過了好幾日了,該了結就了結了吧,這麽拖著也不像話。”想起曹家的官司,十三阿哥說道。

要是再拖下去,勾得那些人膽子大了,還不知會將京城攪合成什麽樣。

曹颙點點頭應了,若是水再渾下去,在旁人眼中成笑話的就不是螻蟻撼樹的柴秀才,而是威信被挑釁的曹家。

等回了城,曹颙便吩咐天佑帶了自己的名帖去順天府拜會府尹。

柴秀才只覺得順天府接了自己的告狀,又將自己安頓在客棧裏,外頭也有差爺守著,只當自己的官司勝訴有望,卻不曉得曹家已經在旗,曹颙又身在高位,這順天府審理此案本就名不正言不順。

只因在禦前走了明路,得了皇上口語,府尹才使人接了狀子,這些日子的“查案”也以核準事實為主。

待確定柴秀才所謂“侵產”之事,全無證據;什麽約定次子過繼外祖香火也是夫妻倆的片面之言,府尹早就想使人將柴秀才打幾十板子,了結此案;不過曹家也好,還有那些托中人傳話送禮的人家也好,似乎都不打算輕輕放過此事,他這個府尹也只能幹等著。

如今曹家長子帶了曹颙的名帖來拜會,話中雖有結案的意思,卻也又拿出另外一張狀紙。

狀紙上列了幾個人名,正是這些日子私下裏去見柴秀才的幾個人。

除了司官身份,還有幾人是店鋪掌櫃、會館文士之流,背後的主子藏的更深了些。

曹家狀告這些人惡意挑唆,指示柴秀才攀誣曹家,證據就是他們送到柴秀才處的金銀珠寶,證人則包括客棧小二,順天府值守差役,目睹他們見客棧的其他人等。

府尹看著這狀子,只覺得心裏發寒。

某時某刻,誰人同柴秀才相會,“贈”金銀幾何,狀紙上都列的清清楚楚。

既然他安排了順天府差役去“護衛”柴秀才夫婦安全,對於客棧裏那些小動作自然也有所耳聞,只是哪裏比得上曹家狀紙上這一份清晰。

是啊,曹家名聲再好,曹颙為人處世再溫和,可能熬到京堂這個身份,也絕對不會是軟柿子。

誰要想捏一下,怕就要做好斷手的準備。

他心中不禁慶幸,老實人發怒才最恐怖,幸好他有自知之明,沒有指望著踩曹家一腳往上爬。

曹家遞狀紙,同柴秀才遞狀紙,自然不會是一個分量。

府尹二話不說,立時發簽給差役拿人。

目前露面的最高品級是內務府那位佐領,府尹也沒什麽好怕的。

誰都曉得,這些司官同商人背後都另外有主子,可越是這樣,越是要早日決斷將案子結了,真要是將後面的人拖出來,不管同曹家鬥得如何,他這個府尹都討不到好去。

既是曹家反告,那柴秀才也是拉不下的。

他們夫婦所在客棧又近,不到兩刻鐘,便被差役拘押到順天府。

因差役是奉命“拘拿”,即便沒有直接上鎖鏈,可兇神惡煞似的,任是誰也瞧出不對。

夫妻兩個本就心虛,被這番變故唬得不行。

柴秀才摸出幾個銀元寶,塞給了來提人的捕快,才曉得曹家反告之事。

兩口子之前利欲熏心,大了膽子,才猖獗起來。

被這捕快們押送這一路上,卻是才開始後怕起來。

抄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這京裏的二品大員,比地方的封疆大吏還嫌貴,遠比知縣、府尹要可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