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 臥底生涯

聽曹頌這麽說,曹颙也覺得慶幸。

還好艾達所生的女孩,由艾達的妹妹接過去養育,要是養在江寧或者京城,即便是在深閨不見人,自家人也未必看得慣。

據他所知,魏文傑兄妹五人中,最小的文薔與文英兩個生母就是南洋人。只是這個時候,呂宋多是前朝遺民,同大清人並沒有什麽不同。而且,那還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小姐,並非歌姬妓女之流。

魏仁年輕時雖荒誕,可到底是儒家禮教多年教導出來的。雖說侍妾十數人,可並不是哪個都有資格為他生兒育女。

想到這裏,曹颙想起艾達的妹妹。

聽廣州那邊傳回的消息,艾達的妹妹如今繼承了家族事業,在南洋一帶已經很有名氣。對於外甥女,也是視如己出,教養得很好。

魏信……

曹颙曾數次做夢,夢到魏信乘坐遠洋船回來,對自己胡吹一番美洲如何如何之類的話……

可是,一年一年過去,曹颙也曉得那種希望是多麽渺茫……

……

曹甲是次日才回總兵府的,曹颙並沒有主動找他。

如今太平年月,加上苞谷與雙季麥的推廣,皇上對地方糧儲庫的重視,地方糧倉不再像過去那樣是擺設。

就算三、五個省發生旱澇災害,也動不了朝廷根基。

洪門的人,若是真聰明,就應該選擇繼續雌伏,以待時機;現下,若是同李衛硬碰硬,才是真得是自尋死路。

龐家村固然有不少洪門家屬,可六十老嫗、繈褓中的嬰兒,又有什麽罪過?

曹颙不願李衛在江寧搞鐵血、株連那一套,因為的其中少不得要牽扯到做總兵的曹頌。

即便生在這個時候,身在官場,少不得見血,曹颙卻不用讓堂弟用旁人性命來謀功勞。

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曉得自己這個堂弟的心性的。

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魯莽粗狂,實際上很是憐貧惜弱。

換做是其他人,巴不得立“戰功”,用旁人的血染紅頂戴,哪裏管百姓死活;可曹頌,絕對不會稀罕這樣的功績。

除夕之前,曹甲又出去兩回,曹颙依舊聽之任之,沒有管他。

到了臘月二十八這日,曹甲終於踏進曹颙的院子。

曹甲五十出頭,因是武人的緣故,身子一直很康健,原本看著就像是四十來歲的人。數日未見,他像是老了十幾歲,露出幾分老態。

看來,他這回真是遇到了難事。

他眼裏都是血絲,神情無比鄭重,見到曹颙的那刻,眼中竟帶了幾分乞求。

曹颙見狀,心裏吃驚不已,忙將屋裏侍候的小廝都打發下去。

曹甲面上露出幾分慘白,對著曹颙,緩緩地跪下去。

曹颙哪裏能容他跪下,上前一步,想要攙他起來。

曹甲卻搖搖頭,道:“不管老爺能否援手,小人既為了私心,向老爺提這為難之事,已經是大不該,哪裏還有臉面站著說話。”

曹颙見他面露決絕,肅容道:“大供奉,若是你執意如何,我就聽也不敢聽了。我早就說過,曹家不會虧了大供奉,曹某人不會虧了大供奉。我能盡力的,自不會推托;我無能為力的,也只能無可奈何。到底是何事,你還是直言吧?”

曹甲本也不是啰嗦之人,見曹颙如此說,便站起身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道:“老爺,李大人正通緝的匪首萬復,是小人的故人之後。他祖父與小人有恩,小人想要救他一救。”

有的時候,報恩比報仇更難,尤其這“報恩”對象,還是朝廷所不容的“匪首”。

曹颙雖說心裏早有準備,卻沒想到曹甲想要保的人,是李衛通緝令上的頭一號。

換做其他人,並不是什麽難事;換做這個萬復,連曹颙也不敢打包票。

曹颙沉默了半響,道:“除了販賣私鹽,萬復可還犯過其他大罪?那被他吞並的兩家鹽坊老板,是被他害了,還是洪門自己人?”

聽到曹颙提及“洪門”二字,曹甲一下子擡起頭來,臉上帶了幾分驚詫之色。隨即,漸漸舒緩下來,既然曹颙與李衛私交不錯,曹颙曉得萬復的真實身份也不稀奇。

“大人放心,萬復並沒有為惡。小人探問得清楚,他打小在瓊州長大,十來歲時來江南。那兩處鹽坊,本就是他長輩早年置下的產業,並不是奪人家產。”曹甲道。

“長輩?他是萬雲龍的族人?”曹颙問道。

所謂“萬雲龍兒子”這樣的身份,曹颙是不信的。

萬雲龍是他看著咽氣的,那是在康熙四十年。若真有兒子留下,年紀同這個萬復對不上。

“他是萬雲龍的侄孫,當年萬雲龍沒後,留下一個侄兒,就是萬復之父。萬復之父雖收攏了萬雲龍的一些手下,隱匿下來。卻不是長壽的,沒幾年就沒了。萬復被當成少主養大,因沒長輩教導,那孩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朝廷威嚴。原本也不會鬧得這麽大,因他被人攛掇,想要學黃家,拜在李大人門下,為了顯得有分量,才支使人同李大人對上。沒想到卻自食惡果,讓李大人抄了老巢。那些人同他又不是都齊心的,到後來亂起來,他就有些控制不住。”曹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