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4章 三爺

看著四周壯漢虎視眈眈,對面的青年面色陰郁,曹颙真是哭笑不得。

他與唐執玉,一個總督,一個布政使,卻是碰上“黑店”,被人當面訛詐。他並沒有擺明身份的意思,固然今日這事是莊笑話,可要是傳出去,還不知會被穿成什麽樣。

官場上,最不缺無事生非之人。

他只是看了那年輕人一眼,便對唐執玉與梁傳福道:“益功,相生,既是要等衙門裏來人,那咱們稍坐片刻?”

梁傳福出身軍伍,哪裏會將眼前的幾條地頭蛇放在眼中。就算是眾人不擡出身份,只憑跟著的這十幾精衛,也不會懼了這些地痞。

唐執玉惱是惱,但是不單單是惱被“訛詐”,還遷怒到靜海縣令身上。眼前這青年如此有恃無恐,可見同衙門極熟。他想等縣衙衙役到了,確認一下,再做定奪。

於是,聽了曹颙的話,這兩位都應了,隨曹颙轉身回了包房。

見了眾人的反應,那青年倒是一愣。

往常被宰了一刀的客人,不是戰戰兢兢、破財免災,便是怒不可赦、動起手來。

就算點子硬,這青年也不怕。

這靜海縣中,還真沒有他害怕之人。

他只是驕橫慣了,並非無腦之人,想著曹颙說著一口官話,隱隱地生出幾分不安,回過頭去,將後邊掌櫃的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高價”是掌櫃的做主要的,見張義不給,外頭那兩桌又不像善茬,這才急忙請了這青年過來鎮場子。

那掌櫃的看出他惱了,忙弓著身子,小聲道:“三爺,小的也是沒法子,店裏有幾個月沒來外客,鄭爺的案子一出,聽到音訊的都對這邊避之不及……”

這青年見包廂門已經關上,直覺得自己被剝了面皮,些許不安也全化作惱怒,面色越發陰郁。

酒樓距縣衙本就不遠,也就一刻鐘的功夫,夏全、路敢幹就帶了幾個捕快過來。

那捕快頭兒是個胖子,三十多歲,長了副笑面,原本同夏全、路敢幹說話,見那青年人,立時收聲,趨步上前,笑道:“許久沒見三爺,小的給三爺請安了。”

那三爺早已等得不耐煩,沒功夫打理他,指了指包廂道:“吃白食的那幾個家夥,就在裏頭,蔣捕頭看著辦吧!”

蔣捕頭到底年長,比這“三爺”多了幾分見識,一路上雖沒有套出夏全與路敢幹的話,可那一口京腔卻是錯不了的。

他面上巴結“三爺”,心裏卻樂不得“三爺”倒黴才好,哪裏跟平白得罪人,正想著如何措辭,“三爺”已經等不得,揚聲道:“衙門裏來人了,還不快結賬,非要爺遞狀子麽?”

話音未落,包廂門已經打開,曹颙等三人出了包廂。

蔣鋪頭看了三人一眼,心裏就咯噔一下。

這天津衛是“三不管”地界,位於河間府、保定府、順天府交界之地,他雖在縣衙當差,卻有幸去過周邊的幾個府衙,正經地見過幾個大官。

包廂裏出來這三人,氣度看起來,絕非常人。

曹颙雖有些看看眼前這些官差會如何應對,卻不願出面與之扯皮,便示意張義上前料理。

這會兒功夫,張義早已熄了之前的怒火。

他已經看出,自己老爺沒有擺出身份,卻使人喚官差來,無非是確認下是否“官商勾結”罷了,便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而後看著那捕頭道:“既然縣衙來人,到底當如此處置此事,還請這位大人做主?”

蔣捕頭已是瞧出,包廂裏出來這幾位才是能做主的。

見他們不搭理自己,而使旁人說話,越發印證的心中的猜測,這幾位身份不一般,他心裏越發恭敬。

可這“三爺”手眼通天,又不是他能得罪的,只好苦著眉道:“要是能和解,還是盼著諸位能化幹戈為玉帛;倘若實在調解不成,只能請縣尊大人出面。”

見他沒有太多偏幫,曹颙心裏松了口氣。

唐執玉為人耿直,眼裏揉不進沙子,要是這靜海縣令真有不妥,怕是他要大動幹戈。

水清不養魚,直隸官場牽扯太多,不是唐執玉能攪合動的。

即便現下有雍正的支持,使得唐執玉能肅清一下,也當不了長遠,說不定還要累的唐執玉丟官。

曹颙對唐執玉甚是滿意,自然是想著多合作兩年才好。

唐執玉卻是眉頭皺得越發緊,張義已經講的清楚,這家鋪子是天價訛詐,捕快竟然還提出“和解”,又擡出“縣尊”來。

要不是他們這一行人,有好幾個文武大員,換做平常百姓,只能吃這個啞巴虧了。

唐執玉不滿,那“三爺”就更不滿了。

他陰深深瞪了蔣捕快一眼,道:“吃飯付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有什麽需要調解的?”

蔣捕頭訕笑兩聲,帶著幾個捕快退到一邊,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