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弑母”(上)

天佑打小錦衣玉食,並不像寒門士子那樣,那科舉當成出人頭地的晉身之途。他之所以焦心,不過是覺得自己令父母失望,做不好弟弟們的表率。

如今,鬧了這一出,被父母訓一頓,曉得父母並沒有將科舉看得太重,他心中的郁結反而散了。

等到喝了兩碗藥,飽睡了一晚後,他就好了大半。

倒是恒生與左住他們,因天佑病了,都跟著憂心,恨不得立時請假陪著他。弄得天佑這個當哥哥的,羞愧不已,只說自己好了。

曹颙見孩子們每日去上學辛苦,想起後世的暑假。如今這孩子太辛苦,除了三節之外,鮮少有放假休息的時候。

他想著,要不然就讓孩子們請上一月假,送他們去海澱莊子避暑。

初瑜聽了,建議先問問田氏。畢竟左住、左成兩個都進學,別再耽擱了課業。

田氏雖盼著兒子出息,可也被天佑的病給唬到。不過是功名也好,利祿也罷,在當娘的心中,都比不得兒子的健康平安重要。

因此,聽初瑜說想讓孩子孩休假避暑,田氏忙點頭道好。

宮裏那邊,則是曹颙親自替恒生請了假。

孩子們都送過去,也不好單留下個長生。曹颙便跟夫子說了,將家學也先轉到海澱,幾個小的也借此跟了過去。

左右那邊地方寬敞,也安置得下。

如此一來,京城府邸這邊,就剩下曹颙夫婦,靜寂許多。

進了五月下旬,天氣越發熱得狠了。

雖說衙門裏有冰盆,但是壓根遏制不了暑熱。曹颙實是沒法子,整日裏扇子不離手。

十六阿哥有次找他,見他這樣,就送了一匣子扇子給他。上面是他的親筆題字,還蓋著他的小印,倒是有模有樣。

十六阿哥得意洋洋道:“寫得不錯吧,如今外頭求爺題匾,一個字幾百兩銀子,爺都不耐煩理。”

名為求字,奉送“潤筆”之資,實際上哪裏只是為求字?

不過是十六阿哥襲了親王,有受新皇器重,成了實權王爺,外頭想法子孝敬罷了。這其中,又以內務府那夥人最活躍。

曹颙聽了,看了他一眼,道:“不管旁人求不求,十六爺可是答應過天慧,要給她的鋪子題字。”

“爺記得,不用你這孝子爹爹提醒我。兒女都是債,什麽時候長大成人了,才能叫人省心。”十六阿哥略有感觸道。

如今京城這般炎熱,大家都以為,皇帝就算不北巡,也定會移駕暢春園。沒想到等到現下,也沒有聽說皇上有要出宮的消息。

等到五月二十四淩晨,京城再次響起了國喪的鐘聲,仁壽皇太後,崩於永和宮。

曹颙是隱約記得這一段的,倒是沒有太意外。

只有初瑜,喚人掌燈後,神色有些沉重。曹颙見狀,低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初瑜待丫鬟們出去,才輕聲回道:“這些日子,有不少宮裏的閑話出來……都不是什麽好話,不外乎皇上不孝母後,苛待手足什麽的……”

曹颙擦了把臉,道:“你理這些閑話作甚?旁人願意說就說去,不會牽扯到嶽父身上。嶽父向來行事恭謹,皇上是知道的。”

嘴裏這樣說著,他心中卻在思索。

九阿哥被押送到西寧,十阿哥去了喀爾喀,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兩個在景陵“守陵”,剩下的就只有三阿哥與皇侄弘皙。

三阿哥的膽子怕是嚇破了,只求皇上不找他算舊賬就好,哪裏還敢有小動作。剩下有嫌疑的,就是理郡王弘熙。

難道他以為抹黑皇帝,就能有機會顛覆帝位?那樣的話,委實太可笑。

滿清早先是有“八王議政”的說辭,但是在意名存實亡。現下雖還有議政大臣會議,但是與會者,不僅僅是宗室王公,還有內務府總管、領侍衛內大臣、大學士、六部滿尚書。

後邊這些人,都是以皇帝為馬首的。

這所謂的議政會議,不過是走個形式,最終還是要順承皇帝的喜怒辦事。

初瑜猶豫了一下,低聲道:“若是旁人說的還好,這些話卻是從國舅府流出來……”

“國舅府?隆科多還不至老糊塗吧?”曹颙聽了,不由皺眉。

隆科多就算再張狂,也不至於得了便宜還賣乖,為太後說話。

“是白國舅府上。”初瑜道。

曹颙這才想起,如今還有個國舅府,說的是太後親弟,雍正的親舅舅一等公白啟。

“話都傳到你耳中,那定瞞不過皇上,且等著看吧。”曹颙道。

夫妻兩個說著閑話,收拾妥當,樂春也帶人送上早飯。

曹颙匆匆用了早飯,便穿戴了出門。初瑜這邊,則是要等著天明候旨,聽從禮部的安排。

因陰天的緣故,外頭漆黑一片,遠遠地有燈光若隱若現。

等曹颙到宮門外時,這邊已經是燈火通明、人影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