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脅迫

乾清宮,東暖閣。

曹颙跪在地上,只覺得熱氣騰騰,額頭上瞬間滲出薄汗。

聖駕在皇宮時,就在這裏召見臣子。曹颙當年進京後,第一次陛見也是在這裏。

“起吧!”康熙的聲音年老而無奈。

對於今天的召見,曹颙並不意外。從追封皇後的旨意明發天下,他就等著康熙的傳召了。

想要私下認女兒也好,還是那十萬兩金子的處置也好,總要有個決斷。

曹颙卻是誤會康熙了,這位年老的帝王,只是單純地想要給心愛的女人一個名分,使得死後能名正言順地合葬,也想要彌補自己的女兒。

當年,任由女兒流落在外,是因為他心中有恨,也因為顧及到太皇太後。

種種原因,使得這件事成為帝王心中不可觸摸的隱痛,他不敢去觸。直到年邁,直到太後捅破這層窗戶紙,他才真正能去惦記這個他最心愛的女人留下的女兒。

“那些東西,是太皇太後早年為孝齊皇後準備的。孝齊皇後不在了,理當歸於你母。早些年……早些年朕不知當如何面對你母,原是打算等朕百年後交代嗣皇處理此事……如今……”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如今,朕方知朕錯了……”

雖說後面的話含糊,但是前面的意思卻是分明,那些金子與財物確確實實歸到李氏手中,康熙沒有再收回的意思。

康熙像是疲倦至極,說了這段話,就開始閉目凝神。

直到過了半晌,他才幽幽地嘆了口氣,道:“這幾日密嬪身子不舒坦,叫你母親遞牌子進宮吧。”

曹颙聽了,只有領了諭旨。

隨後,康熙就擺擺手,道:“跪安吧!”

曹颙退了出去,長籲了口氣。這是要借著王嬪的名義見人,母親那邊,即便心有不滿,又能如何。

在帝王面前,所有人都要匍匐在地,被帝王的喜怒主導。

所謂的“至愛”,或許不過是帝王心中模糊的夢。說白了,還是“求不得”的緣故。

若是慧妃娘娘在世,還在後宮之中,處境也不過同惠榮二妃一樣,年老珠黃,看著丈夫不斷地寵愛年輕的妃嬪罷了。

曹颙正沉思,暖閣們外的魏珠已經上前,低聲道:“曹爺……”

曹颙見他眉頭緊蹙,像是有話要說的模樣,就開口道:“魏總管今兒見到十六爺沒有?我正尋十六爺,不知他今兒去衙門當差,還是在阿哥所?”

“回曹伯爺的話,奴婢也不知。乾清宮的水果要換缸,奴婢也正要尋十六爺,要是曹大人也往內務府本衙去,倒是能同路。”魏黑擠出幾分笑,道。

“啊,如此來說,正好順利,大總管請。”曹颙側開一步,伸出胳膊道。

“伯爺客氣了,伯爺請。”魏珠還是沒有托大,少曹颙半步而行。

他早已從乾清宮副總管轉正,如今算是後宮內侍第一人。就是皇孫們見了,都要稱呼他一聲“諳達”。

曹颙見他待自己客氣,也不敢再皇宮裏惹眼,還是退後一步,與魏珠並肩而行。

魏珠見狀,眼神越發黯淡,隱隱地露出幾分絕望來。

出了乾清門,眼前侍衛內侍少了,兩人走在長長地甬道上,往內務府衙門本堂去。

“曹爺,奴婢怕是要枉死了……”魏珠壓低了音量,說道:“早年還存著僥幸的念頭,如今被爺們擡舉到這個份上,想要不死也難。”

曹颙聽他不像是無的放矢,跟著低聲道:“公公遇了為難事兒?”

不是他自找麻煩,而是魏珠巴巴地說這些,定是有所求。

曹颙本心,也願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魏珠一把。

認識十多年,魏珠從乾清宮跑腿小太監成為禦前第一人;曹颙也從三等侍衛,成了二等伯,和碩額駙。

在外人眼中,他們兩個都算發跡了,只有他們自己曉得其中的步步驚心。

難得的是,魏珠這十多年,對曹颙始終保持善意,也多多少少過幫過他幾次。曹颙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卻不耐煩虧欠人情,對魏珠自然也不一般。

只是因身份所限,不能擺在人前,兩人都保持了一種默契。

“有人占了我家,使人傳話,將我家小三的小辮遞給我。”魏珠的聲音,帶著了幾分不安。

他口中的小三,就是他收養的第三個嗣子。

早年前,康熙賜了他宮外的宅子。他就托人從老家親戚中挑了兩個男孩,收為嗣子,想要給自己養老送終。

想法雖好,但是京城可不是太平地界。他又是內侍身份,皇帝身邊離不了的人,有時候幾個月也不能出宮一次。

他身份又惹眼,家中這兩個半大少年,少不得有人勾搭。

十幾歲的年紀,不僅吃喝嫖賭都沾,對這個內侍養父還頗為微詞。

魏珠心氣高,哪裏受得了小崽子的氣,使人打了一頓,攆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