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歸人

若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話,曹颙願意將廣州城內院的寺院都施一遍銀子。但是活了這麽大,就算莫名其妙地異世重生,曹颙到底不是內宅婦人,會去對著石像泥胎祈禱。

王魯生這邊,卻是有些不痛快。

範家家主病著,範家由範家長子範世恒把持,對於範家二少寫的那張欠條,就有了微詞。

這長江水道,範家的船並不是頭一遭航行,怎麽就趕上範二少這回繳了這些稅銀?

範世慎氣得半死,可是也拿兄長沒法子,只好求到父親病榻前。

範家老爺子,曉得此事,強撐著一口氣,叫管家打賬上支了銀子,送到王家,而後老爺子就張羅著要兩個兒子分家。

範世恒哪裏樂意這個時候分家?

這個時候分家,對範家二少是好事;範家老大這邊,就覺得自己吃了虧。

不管是朝廷律法,還是地方鄉約,這分家時,不分嫡庶,諸子均分。

範世恒存了私心,就給族中長輩送了銀子,使得幾位老叔公這個“扭了腰”,那個“壞了肚子”,都沒空來範家。

一來二去,拖到範家老爺子咽了氣,這家也沒分上。

等到範家老爺子才咽氣,範世恒就開始發難,直道老爺子是被庶子氣死的,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就扣到範世慎頭上。

才過了“頭七”,範家就開了祠堂,請來族親鄉老,兄弟兩個分家。

範家在廣州也算數得上的人家,又只有兄弟二人,按說範世慎也能分到些家私。但是,範世恒把著範家財務,這老宅是不分的,要有嫡子傳承;城裏的洋行同船隊是不分的,那是祖產,範世恒只能盡顯長兄風範,“折地”、“折銀”給弟弟。

結果,分了半天家,範世慎不過得了一座破舊宅子,還有二十頃山地。至於另外應折給他的三萬兩銀子,範世恒握著一把欠條,直接抵了老爺子生前的“債務”,壓根就沒有一文錢落到範世慎手中。

範世慎吃了這麽大的虧,如何能甘心,央求了幾位老叔公做主。

不說別的,就是他父親的性子,總所周知,鮮少向人開口借銀。就算偶有銀錢周轉不順手的時候,也是速借速還,如何會贊下幾萬兩的外債?

那幾個老頭子,卻是不約而同地斥責範世慎“小兒無知”。不說旁人,就是他們手中都有範家老爺子的“借據”。

範世慎這回才看明白,這些族中長輩,都得了兄長的好處,自然無人會為他做主。

原本,範家的事,不幹王魯生什麽。

畢竟,這是範家家事,王魯生就算有些看不過眼,也不過是皺皺眉。沒想到,範世恒卻不肯輕易放過庶弟,又生事端,這回就牽扯到王家。

王家運來三船絹帛,舍不得賣給洋行,想要找個熟悉的經濟帶著,跑回南洋。

先前,商議好定雇用範家的海船,九月裏裝貨出發。王魯生與範世慎熟些,就讓義子拿著八百兩,隨同範世慎到範家鋪子交了押金。

廣州天熱,無法停“七七”,範家弄了不少香料、冰塊什麽的,停了“三七”,就熱熱鬧鬧的出殯了。

範世慎雖已分家,但是孝子還是要當的。

想著老爺子生前慈愛,範二少真是淚如雨下。

沒想到送殯完畢,還有大戲等著他。那就是王家連同另外幾家的訂金銀子,這幾家都說交了,手中攥著範世慎的收條,但是賬面上並沒有記過這筆銀子,也沒有入庫。

這其中幹系,就要落在當時負責的範二少身上。

範二少這才後知後覺,怨不得父親病危前,大哥竟然破天荒地讓自己插手船行,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於是乎,範家二少頭上除了“不孝”,還多個“貪汙”的帽子。

那幾家訂金銀子起波瀾的人家,少不得堵到範二少宅子門口,討還銀子。自然,王家除外。

“這個範世恒,範家幾輩子的經營,算是毀在他手中!有這樣一個逆子,範家老爺子在地下也難安寧!”王魯生憤憤不已,對曹颙道。

八百兩銀子,他還不放在眼中,只是看不慣範世恒這般行事。

曹颙想著範世慎的穩重性子,倒是生出幾分好奇,道:“鬧到這般地步,範世慎如何應對?”

“還能如何?白白地吃了個啞巴虧。聽說那幾家的訂金加起來也有千把兩銀子。誰也不是傻子,自是曉得是範世恒動的手腳。但是都怕吃虧,只能可著範二這個軟柿子捏。”王魯生說到這裏,嘆了口氣,道:“雖不是同母所出,到底是親兄弟,範家老大真是過了。看來,往後範二在廣州怕是難以立足。白瞎一個好苗子,實是不行,明年俺就帶他回山東。到底是同範家老爺子往來一場,多少盡盡心。”

曹颙聽了,雖有些唏噓,但是也沒有心情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