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出門”

“曹家的宅子?”李誠跟在父親身後,嘴裏思量這話。

孫玨已經愣住,回頭對曹頫道:“渾說什麽?這是我們孫家宅子,哪裏又成了曹家產業?就算你們想要仗勢欺人,也不該胡說八道!”

曹頫冷哼一聲,道:“仗勢欺人,好大的帽子!尊駕已經數次提及休妻之論,敢問我家大姐姐到底犯了‘七出’哪一條?‘妒’麽?真是可笑,大姐姐最是賢良,就是被你當光了嫁妝,也毫無怨言。你將你的幾個妾室叫出來問問,大姐姐可有慢待她們的地方!反觀尊駕,寵妾滅妻,毆妻鞭子,不義不慈。眼下還不曉得悔改,惡語傷人,看來真要往九門提督衙門理一理官司。”

孫文千在旁,聽侄子說出“休妻”的話,已是曉得不妥,見曹頫也怒了,忙過去勸道:“表侄勿要惱怒,你姐夫口不擇言,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曹頫尚未答話,就聽兆佳氏怒道:“口不擇言,就能往我閨女身上倒臟水不成?說大姐兒是攪災,他倒是好意思?當老婆嫁妝接二連三納小老婆的是哪個?拐了窯姐金屋藏嬌是哪個?這滿京城的問問,我們曹家是什麽名聲,孫家是什麽名聲,什麽東西!”

一席話,說得孫文千訕訕的,聽得孫玨惱怒不已。

曹穎攙著母親的胳膊,見她頭發也散了,手背上也被抓花了,心裏難受,低聲道:“母親,咱們還是先回吧……”

聽見女兒語帶哽咽,想著她素來是綿性子,如今也尷尬得很,兆佳氏倒是有些不忍心,拍了拍她的手,道:“回,回去,攤上這麽個是非不分的婆婆,這樣無情無義的丈夫,還待著這邊做什麽?”

安氏見兆佳氏說得難聽,面上受不住,斜眼看了眼孫禮、孫初兄弟,道:“大人的事兒,小孩子跟著參合什麽,還不快回房讀書?”

孫禮卻是牽了孫初的手,耷拉下眼皮,走到兆佳氏同曹穎跟前。

兆佳氏見了歡喜,一把摟了孫禮,道:“好外孫兒,曉得誰是可親的。你爹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哪裏會將你擱在眼裏。上個月你不是平白沒了兩個姨娘、兩個弟弟麽,說不定就是被害了性命;還是跟著你娘,這世上誰能比你娘更疼你。”

孫禮並不應和,只是拉著孫初沒有撒手。

孫初聽了兆佳氏的話,小臉唬得青白,轉過頭去,悄悄問梁氏道:“姨娘,三弟、四弟被父親打死了麽?”

童言無忌,聽得眾人都變了臉色。

那雙生子既為“孫家子”,總不能平白無故就沒了,也不好說替死鬼李鼎白養了幾年兒子,孫玨對外對內的借口,就是這雙生子“暴斃”。

曹穎是不信的,因那段日子孫玨脾氣暴怒異常,酒醉後說過枝仙姊妹不檢點,所以她隱約猜測到可能雙生子不是自家血脈。

但要是說孫玨打殺雙生子,曹穎也不信。

孫玨愛面子,愛耍酒瘋不假,但並不是個有魄力之人。

或者說,有些膽小。不管是衙門中的同僚,還是親戚之間,即便有關系不好的,孫玨也不過是背後動動嘴皮子,發幾句牢騷,從不敢行報復之舉。

曹穎不信,卻是有人肯信。

孫文千昨日不見侄孫們,心裏已經覺得不對,一問孫玨,小的兩個夭折,大的兩個被曹穎帶回曹家。

這老大孫禮是曹家的外甥兒,跟著母親還說得過去;老二孫初是庶出,怎麽也跟著嫡母過去?

今兒見了孫禮,確實大病初愈的症狀。瞧他低眉順眼,看似恭順,卻是瞧也不瞧向父親。父子之間,視同陌路。

李鼐是曉得緣由的,眼下望向孫玨,神情變幻,想著要不要為小舅子辯白一聲。

這眾人的目光,有質疑的,有冷漠的,有嗤之以鼻的,孫玨只覺得臊得要死。

他使勁攥了攥拳頭,對孫初怒喝道:“小混賬胡唚什麽?”

孫初畏懼,直嚇得瑟瑟發抖,抱頭哭道:“父親勿打,初兒曉得錯了……”

孫禮見狀,一把拉過弟弟,將他擋在身後,擡起頭來,冷冷地看著孫玨。

孫玨正下不來台,見孫禮如此,上前兩步,揮著胳膊,巴掌就要落在孫禮身上。

孫文千同曹頫瞧著不對,雙雙上前,擋住了孫玨胳膊。

孫玨惱羞成怒,對孫文千道:“我教訓兒子,四叔請勿多事!”說著,又對曹頫道:“我打我孫家兒,幹曹家人何事?就算曹家權勢滔天,也管不到我孫家的家務上!”

孫文千見他犯倔,恨不得立時給他幾棒子,讓他清醒清醒,不過畢竟是在眾人前,也不好太給他沒臉,耐著性子道:“有話好生說,當著幾位長輩揮胳膊,這是誰家的規矩?”

孫玨平素自認孔孟門生,循禮得很,見叔父說得在理,放下胳膊。

曹頫卻沒有孫文千的好性子,樂意給孫玨台階下。他冷哼一聲,仰頭道:“真是可笑至極,在我們曹家的宅子裏,打我們曹家的外甥兒,還不許曹家人攔著?看來,是當喚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