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討要(下)

敘起年庚來,十四阿哥比十六阿哥大七歲不假,但是說起精明,哪裏趕得上十六阿哥。不曉得他是武夫少算計的緣故,還是因為皇子身份尊貴養成的傲慢性子,說話甚是肆意。

“十六弟,小的時候真不願帶你玩,沒個機靈樣,也不會說話。若不是後來見你喜歡術數與樂理,大家夥就要將你當成小傻子。誰會想到,你會有現下的口才?”十四阿哥端著酒杯,笑著對十六阿哥道。

哪裏是十六阿哥不會說話,而是因生母位分低,沒有人願意搭理他。真是時過境遷,如今他雖沒有封爵,卻是皇父最寵愛的皇子之一。又因沒有外戚與其他勢力,儲位無望,反而引得各方拉攏。

“十四哥就損弟弟,弟弟我現下還是笨嘴拙舌,所以要是什麽時候說話有得罪十四哥的地方,哥哥可不能同弟弟計較。”十六阿哥跟著笑了兩聲,道。

十四阿哥聞言,橫了十六阿哥一眼,道:“這還叫不會說,一句話就將哥哥套住。看來,往後只要你沒有指著我鼻子大罵,我就得‘大肚幾分’。”

十六阿哥見他端著酒盅不撒手,也將自己的酒盅舉起來,對十四阿哥道:“今兒,弟弟也敬十四哥一盅,別的不說,小時候十四哥沒少包點心給弟弟。”

兄弟兩個,說起少時往事,帶掛著笑,頗有些哥倆好的意思。

曹颙在旁,充當觀眾,看著、聽著這一切。這番“哥倆好”的交情,就跟一碗摻了豆漿的水,看著湊合,實際上清湯寡淡。還不若,八阿哥、九阿哥的兄弟情。

十四阿哥雖沒有落井下石,但是對於八阿哥之死也要承擔幾分責任。

人心最難得,又最易失,沒有九阿哥與十阿哥的輔助,十四阿哥就失了根基,現下惦記皇位,真正是水月鏡花。

十四阿哥說了幾句家常,才轉過頭來,對曹颙道:“早年盼著曹颙來兵部,後來又盼著你去戶部,如今真在戶部當差,又是科道。曹颙你也別惱,說不定是皇阿瑪有意讓你到六部歷練,往後要大用。”

這降職都幾個月了,現下安慰,是不是有些晚?十六阿哥笑嘻嘻地坐在旁邊,看著十四阿哥端著譜同曹颙套交情,就覺得好笑。

曹颙進京已經八年,要是有心投靠皇子,還有對他有大恩的四阿哥在前面排著,哪裏倫得著十四阿哥?

十六阿哥心裏有數,仔細看了兩眼席面。

看著雖像家常菜,但是食材甚是名貴,山珍海味。加上這盛菜的盤子,手中的筷子,每樣都不是凡品。

加上十四阿哥方才對吳氏的寵溺,毫不掩飾,十六阿哥低下頭,挑了挑嘴角。

這邊也招待過十五哥麽?看來眼前這位哥哥還真將十五哥當成了心腹。他在自己個兒面前這般篤定,是不是以為拉攏了與自己同母的十五哥,就也將自己收攏在手心裏?

曹颙這邊,一面聽著十四阿哥大談特談西北的軍情布置,一面暗嘆,怪不得有“食不言寢不語”這句,這吃飯的時候亂噴吐沫星子,實是太不衛生。

曹颙這邊,已經沒了食欲。

十四阿哥自己說得興奮,提留著酒壺,又給十六阿哥與曹颙滿上,道:“打小開始,就羨慕開國那些王爺貝勒來。策馬南下,打下這大好江山,才是真正的滿洲巴圖魯。早年噶爾丹叛亂,皇阿瑪帶著幾位年長的皇兄出征,雖說沒輪到我,我也整日裏望著西邊,想的都是父兄在戰馬上的英姿。如今盛世太平,原還以為有生之年,沒有機會大展宏圖,只能拘於京城這方寸之間。誰會想的,策妄阿喇布坦狼子野心,引得邊疆烽煙再起。”

說到這裏,他臉上已經多了肅殺之氣:“區區一個準格爾,就擾得邊疆不安,真是豈有此理。我聽到消息,真是恨不得立時策馬出征,蕩平賊寇。想來你們也聽過,前年春朝廷剛派兵援哈密時,我就遞了請戰折子。”說著,懊惱地拍了下桌子道:“連那些記了大過、被革了爵位、免了官職的東西都能到軍前效命,我卻只能拘在京裏。”

“不過是疥癬小患,要是十四哥出面了,那下邊等著撈軍功的奴才喝西北風去?”十六阿哥見他越說越激動,笑著勸慰道。

“疥癬小患?”十四聞言,壓低了音量,緩緩地說道:“兵部已經得了確切消息,策妄阿喇布坦使人去年十一月進藏。如今已經占了阿裏,進退可守。狼子野心,這是盯著西藏。拉藏汗長子是策妄阿喇布坦的女婿,他將女婿扣留在準格爾數年,就是等著這個時機。”

聽到準格爾已經出兵西藏,曹颙與十六阿哥皆是震驚不已。

這與之前的扣邊不同,西藏雖有蒙藏共治,但是要接受朝廷冊封,是大清的藩屬。看來,策妄阿喇布坦是想學最早入藏的蒙古汗王,想要借著西藏地勢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