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溫煦

三月初六,左通政王景曾升為太仆寺卿。原太仆寺漢卿陸經遠因老邁不堪驅使,已經“年老衰邁”,著以原品休致。

太仆寺衙門的氣氛變得頗有幾分詭異起來,王景曾雖說補的是漢卿的缺,但他是漢軍旗旗人,家族尤為顯赫。

他的曾祖王崇簡是崇禎末年的進士,是順治朝的禮部尚書兼大學士。他的祖父是起草順治遺詔的大學士王熙,他自己是康熙三十九年的進士,是四川巡撫年羹堯的同年與至交好友。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說得果然是半分不假。曹颙只見過年羹堯一面兒,雖說看著有幾分儒士風範,面上也總掛著笑,但是仍給人留下其目無下塵之感。

出身於官宦世家,自己又是進士出身,在翰林院裏出來的,對於曹颙這樣因借了王府的勢幸進的官員,王景曾自然是有幾分不屑。

只是曹颙雖然年輕,身上還有爵位與和碩額駙的頭銜,王景曾心下顧忌,面上還要過得去,不過是心裏腹誹幾句稚子無知罷了。

六部九卿衙門常例,都是滿員為尊。王景曾不屑也好,腹誹也罷,論起來,衙門裏還是要以曹颙這個滿卿為主。

曹颙已經到太仆寺衙門將近一年,人緣還算說得過去。這個時候講究官威,最忌諱的是與下屬打成一片,那樣的話,禦史彈劾也就要到了。

曹颙並不會同屬官們打成一片,但是平日裏和風細雨,也樹起好口碑。不過因他年輕,身份又是皇親,多少讓些人心中不服罷了。

王景曾雖說沒有個郡主老婆,但其家族背景卻是也不容小覷,這樣子一來,等著看兩位主官熱鬧的人可是不少。

就是王景曾自己,心裏也存了心思,想著曹颙要是借勢壓人的話,他也少不得用用禦史台那邊兒的關系,給曹颙上點兒眼藥。

曹颙只是冷眼旁觀,該做什麽還做什麽。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這話是不假。不過,還是那句話,老實做事,踏實做人,莫做小醜。

心裏怎麽想,咱不告訴別人,面上起碼是事事占理兒才好。

對於兩位主官之間隱隱地抗衡,兩位少卿唐執玉與伊都立反應各異。

唐執玉是有些擔心,怕曹颙得罪了王景曾,會在士林中留下個壞口碑。王家的門生故舊,雖不能說遍及朝野,但是其勢力也不容小覷。

私下裏,他還曾婉言勸誡曹颙,對方是翰林院出身,為人過於迂腐方直,要是有了什麽矛盾,不要與之一般計較,退一步海闊天空。

曹颙能感受到他的關切,心裏很是感激,同時也覺得有些感慨。

人人都是看不到自己黑,就是唐執玉所說的王景曾的這些毛病,他自己個兒身上也是樣樣嫻熟、一應俱全的。

伊都立則是對王景曾裝腔作勢的模樣有些膩味,有時候面上也露出幾分不恭敬來,並不把他當盤兒菜。

王景曾雖說暗惱,但是初來乍到,又顧及對方的身份,卻也沒有法子。

私下裏同曹颙說起王景曾時,伊都立只是不屑。

或許正是有對比,才能真正區分出好壞來。王景曾慣會端著清高架子,對屬官們則放低了身量,想要得到大家的擁戴。

王景曾再折騰,不過是靠一張嘴。曹颙這邊,卻是實打實的有東西。逢年過節,這邊衙門有會餐,餐後還有能帶回家的盒子肉。

不止是這些屬官們,就是他們的家眷,提起太仆寺堂官曹颙來,也都要贊一聲兒體恤下屬。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個道理古今同。

就是那些個因嫉妒曹颙年少高位的,看著王景曾作勢幾日,對比著再看平素低頭忙差事的曹颙,也能分辨出個誰遠誰近來。

待到王景曾擺了幾日翰林清貴的譜,發現同是進士的唐執玉都不怎麽願意搭理自己個兒,衙門裏已經轉了風頭。

他這個新來的主官被忽略了,沒有人再來巴結著上來求他的照拂。

以靜制動,第一回合,曹颙大勝。

……

以靜制動的,還有行事越來越穩健的四阿哥。

八阿哥稱病幾日,如今打著守孝的幌子,鮮少出府。隨著八阿哥的吃癟,三阿哥那邊又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仿明祖立建文”之事,三阿哥是不信的。他雖說有些書生氣,但卻不是傻子。康熙要真打算立皇孫的話,何必對先前的那些個太子黨人窮追不舍。

弘皙不過是個沒有根基的幌子,康熙願意對他親近,便親近幾日,懶得親近了,丟到一邊兒,也沒有後患。

弘皙是幌子,八阿哥已經失了聖心,不管是立“賢”,還是立“長”,三阿哥都能夠得著,他如何能心裏不癢癢?

這不,為了討康熙歡心,拉近父子關系,他現下正忙著收拾暢春園附近的園子,打算恭請皇父幸王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