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伏線

曹府,梅院,上房。

中堂上擺放了供桌,當中是兩面牌位,左面上書“夫景明之位”,右面書“奶奶牛氏之位”。因要隱寧春之事,隨意才用字代名。這“奶奶牛氏”自是田氏的主母,吞金殉夫的鈕鈷祿氏。

田氏一身孝服,牽了左住與左成兩兄弟的手,在牌位前跪倒,叩頭上香。左住與左成兩個剛一生日多,跟著母親跪也跪不安穩,睜著好奇的眼睛望著。左成最是調皮,看到供桌上的供果,便伸出小手,咿咿呀呀的。

田氏擦了臉色的淚,拉著兒子的小手起身,將祭拜位置讓給曹颙夫婦。

曹颙拿起供桌上的酒壺,斟了三杯酒。

拿起第一杯酒,曹颙的手一抖,只覺得心裏酸澀難擋。寧春雖然長著個娃娃臉,但是在至交好友幾個中,卻是與永慶同齡,比曹颙大六歲。若是在世,今日就是他二十六歲的生辰。

在眾人眼中,曹颙雖是少年老成,但是寧春卻始終將他當作自家弟弟似的待。在江寧也好,到京城也罷,兩人關系最為親厚。

如今,他蒙冤而去,曹颙這個做朋友、做兄弟的,想要為其昭雪,卻是有心無力。

這一刻,曹颙只覺得羞愧難擋,漲紅了臉,胸口悶得人要發瘋。

他陰郁著臉,將第一杯酒倒在地上,心中道:“寧春,我給你賠罪了!你放心,總有一日,我定讓你的骨血歸宗,讓寧家的冤屈得以洗刷!”

他又拿起第二杯酒,看著鈕鈷祿氏的牌位,對這位剛烈的滿洲女子亦充滿了敬佩。不管如何,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第三杯酒,他看了一眼邊上侍立的田氏,心裏嘆了口氣。這杯卻是敬寧春的寵妾秋娘的,兩人那般恩愛,若是黃泉之下,逝者有靈的話,也終能相親相守了吧。

待曹颙敬了酒,初瑜上前,同曹颙並立,鄭重施禮上香。

祭拜完畢,曹颙沒有久留,讓初瑜留著陪田氏說話,自己去前院書房了。他的心有些亂,感覺很是矛盾糾結,想要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因初瑜有身子,田氏怕她累著,忙讓到裏屋炕上坐下。左成與左住兩兄弟淘氣,要往初瑜身上爬,田氏忙喊奶子將兩個抱下去。

初瑜瞧著她關切的模樣,笑著說道:“不礙事,他們才多丁點兒大,能有幾斤分量!”

田氏一邊親自裝了幾樣幹果端過來,一邊道:“可不敢任他胡鬧呢,奶奶這才前幾個月,最是要緊。當年我在河間時,就是因疏忽了,鬧出病了,折騰了好久。”

初瑜曉得她是好意,便沒有多說,轉了話題道:“前幾日小嫂子不是提過想要去寺裏給寧爺做場法事麽,我同大爺說了,使人到外頭去問了。年前冷呢,等出了正月天氣好了,小嫂子帶兩個侄兒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實是勞煩大爺同奶奶!”田氏的面上露出感激來,說到這裏,想起一事來,她又道:“只是請大爺與奶奶憐惜奴家這一片誠心,做法事的銀子還是奴家這邊出吧!我們娘仨兒,蒙大爺與奶奶收留庇護,已經是天大恩情,哪裏還好厚顏勞煩!”

初瑜見她這般不自在,笑道:“小嫂子,你無須如此!前年寧嫂子留下那筆浮財,小嫂子交由大爺處置。大爺拿了一半使人送到南面去入股,剩下一半想著要在京城給兩位侄兒置辦產業。尋了幾處莊子都沒有合適的,還想看看明年春的地價。小嫂子現下開銷,亦不是在公中支,都是大爺的體己。大爺同寧伯伯感情最厚,只當小嫂子亦是親嫂子似的待,小嫂子不必因些不著調的話,往心裏去才是。”

曹颙與初瑜這兩年待田氏如何,田氏自己心中有數,只是這半年來,影影綽綽地有些閑話傳出,使得她這老實人很是內疚不安。

田氏有些口笨,雖是想要表明歉意,但又不曉得該如何說,急切之下便紅了眼圈。

初瑜只當她是想寧春,怕她憂慮傷身,勸道:“逝者已矣,還要看著活著的才是。兩個侄兒如今都健健康康的,長大以後也會有出息的。將他們好好拉扯大,不是比什麽都強麽?就是寧伯伯九泉之下,亦會感念小嫂子的。”

田氏點點頭,道:“是啊,孩子們最重要。說起這個,還是要感念大爺與奶奶的恩情。左住還好,算是足分量;左成自幼小貓似的,都要好藥調理,才有了今日模樣。不說別的,就是這一年用的藥,打個金子人也夠了。奴家將那筆浮財交給大爺,並不是請大爺代管,而是補上這買藥之資。”

雖說田氏不過是家奴出身,但是也帶著剛性,不愛占便宜。左成自打落地,從京城到江寧,曹颙都使人求到了,好藥源源不斷地往沂州送。有一些,根本就是田氏聽也沒聽過的。

曹家並不是富裕大戶,曹颙與初瑜兩個每頓也不過四道菜罷了。田氏心中不安,便將林丁留給她的那包金玉首飾送到曹颙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