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春末

因同殷特布同行,曹颙的行程也慢了下來。六百裏路,來時用了五天,回程用了八天,直到四月二十三日中午才到京城。

按照規矩,曹颙是出的公差,要交結了差事才能回家。因此,他便打發小滿先回府送信。不過,他暫代主官,也沒有能說得上話的上級。到太仆寺衙門暫短逗留後,曹颙便往暢春園遞牌子去了。

這一路上,曹颙卻是頗為疑惑。因為他得了消息,四月二十康熙已經點他為太仆寺卿,摘了他“委署”的帽子。

口外牧場馬瘟之事,曹颙在出京前已經面稟康熙了。雖然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月,但是曹颙還能記得康熙當時的臉寒得怕人。

滿人尚武,對馬匹尤為看重。雖然百姓不會去關注什麽,但是在蒙古人眼中,馬瘟是上天的懲罰。口外雖然是太仆寺與八旗轄下牧場,但是占的卻是蒙古人的土地,使喚的是蒙古牧丁。

這位年老的帝王,高踞寶座多年,已經無法忍受任何質疑之聲。為了穩住蒙古人的心,怕是他還會像過去一樣,尋官員頂罪,將這質疑之聲轉到主管官員身上。因此,曹颙並沒有心存僥幸,以為自己指定頂缸的。

曹颙心中並不擔心,畢竟滿朝文武都曉得他才上手幾天,就是追究責任,他的罪名不過是個“失察”。就算將在園子裏侍衛處幫忙的事都揭出來,最多不過是免職罷了,歇兩年想出仕也是不難。

結果呢,四月二十康熙卻是點了他為太仆寺卿。想來意外的人應該很多,曹颙思量著。那個明安,得了個副都禦史的缺,正三品。

不曉得康熙老爺子是怎麽想的,既是曉得明安是八阿哥的人,還破格點撥,怕是使八阿哥那邊得意。難道是故意如此?曹颙想到這個可能,不覺有些頭疼。算了,那些皇家之事與他有什麽相關,讓他們自己鬥心眼去吧。

待曹颙到暢春園遞了牌子,殷特布也到了。兩人同行這幾日,雖說他對曹颙不算熱絡,但是也不像先前冷冰冰的。

曹颙性子和善,話少,對年長之人頗為照拂,聽殷特布與唐執玉兩個嘮嘮叨叨時,也沒有顯出不耐之色。說起來,他實在難讓人生出厭煩之感。

就是殷特布心中,也想著要不要說服八阿哥與十四阿哥等人,好生拉攏拉攏曹颙。後來想到十四阿哥似乎對曹家並無好感,怕自己多此一舉惹得這位爺不高興,他便只好嘆息著熄了這個念頭。

曹颙不曉得殷特布看著自己嘆氣,但是也能察覺出他態度的轉變,心裏也頗為受用。就算不能多一個朋友,能少個敵人也好,說來自己的幸進,也算是傷了這位老尚書的面皮。

曹颙與殷特布寒暄兩句,便有些個冷場,畢竟兩人才分開幾個時辰,一時半會兒實在沒話說。幸好傳旨的內侍過來,使得兩人都松了口氣。

雖說殷特布與曹颙都去的口外,行的差事又都差不多,但是康熙並沒有同時召見,而是先傳了殷特布過去。

曹颙想起自己上次來,就是父母啟程南下的日子,這已將二十多天,算算日子,兩人差不多到江寧了。兒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想必這二十多天下來,又要胖了。

初瑜……想起媳婦,曹颙卻是有些內疚。自己出京時趕得緊,又是天佑剛離開她身邊時,就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這樣想著,他頗有些歸心似箭的感覺,偏生等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人來傳旨。

在候見的屋子裏等得不耐煩,曹颙走出門去。

已經是夕陽漫天,門前的柳樹成蔭,馬上就要入夏了。曹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領子,今年的春天可沒少折騰。從山東到京城,又從京城到口外,不知不覺幾個月過去了。

他掏出懷表,已經是酉時二刻(下午五點半),若是再耽擱下去,他今晚就進不去城。

幸好,過了一會兒,有內侍過來傳旨,曹颙趕緊收拾收拾儀表,往清溪書屋見駕。

康熙看上去,與上個月並沒太大區別。曹颙按照規矩,叩頭請安,而後將自己這些日子的差事大致講了。其實,現下不過是形式罷了,因為具體的條陳,他在四月十四日便擬好了。算算日子,應該在曹颙回來前,大概四月十八、四月十九那兩日到的。

想到條陳到的日子,曹颙心中一動,看來康熙真是很照拂自己。在曉得事態之嚴峻後,仍是將他提拔到太仆寺卿的位上。若是等到口外的詳情傳回京中,朝中百官曉得馬場的真正損耗,曹颙怕是就沒有資格往這個缺上補了。

康熙聽了曹颙的回事,而後問了兩句條陳裏沒有的話,曹颙都一一作答了。

康熙點了點頭,看著曹颙道:“雖說你先前是‘委署’,接手差事的時日又短,但是身為主官,難逃其責!朕是要用你,才將太仆寺交與你,並不是要是整日無所事事的!降三級留用,罰俸三年,這個處置,你可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