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清冷(第2/3頁)

曹颙心裏曉得這些,但是帝王心思,豈容外人揣摩?思量了一回,他仍是微微地搖了搖頭,回道:“回萬歲爺的話,奴才愚鈍,難解聖意!”

康熙擺了擺手,道:“你是朕的……朕的孫女婿,私下裏,別‘奴才’、‘奴才’的了,就叫朕皇瑪法吧!”

曹颙躬身應了,卻沒有叫出口。自稱“奴才”也是沒法子,他心裏也是不想的,但是被父親說了幾次後,他也只好謹慎再謹慎。省得皇帝看你順眼時沒事,看你不順眼了,這也是狂妄的罪過。

康熙看著曹颙,神色頗為復雜,道:“朕想留你在京裏,你父親也想你能在這邊,朕同你父親總不會害你,你不必防範過甚!”

曹颙聽了,愣在那裏,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康熙嘆了口氣,說道:“每次見你,朕都想要罵你父親一頓。想來也是小時的變故太大,使你對人對事始終這般戰戰兢兢,做事也畏首畏尾,放不開拳腳。每次見你孤孤單單,六親不靠的模樣,朕也跟著不好受。”

曹颙胸口像塞了團棉花,悶得人喘不上氣來。

自己怎麽會孤單,不是有父母親人,不是有妻有子,不是有朋有友麽?為何聽了康熙的話,眼睛卻是酸澀得不行,想要大聲地辯白辯白,想要高呼一聲,自己不是一個人,自己過得很快活!

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十一年八個月零八天,曹颙記得清楚清楚。重生以後的日子,他心裏都記得。

以為自己已適應了新身份,曹颙這些年努力地生活著,然,當那層窗戶紙被捅破時,他才發現自己無法欺騙自己。

雖然只是個小人物,但是他的孤獨絲毫不比那位帝王少。他冷眼看著這世界,心裏藏著無法對人宣之於口的秘密。表面上,他還要帶著笑臉,努力地適應生活地熱鬧,扮演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

孤獨,刻骨的孤獨。曹颙很想找個能說話的人,告訴他自己是誰,自己是什麽地方的人,自己的心裏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曹颙很想笑著跟人調侃調侃,說自己竟是曹家的兒子,曹雪芹的長輩,見到了皇帝老兒,與皇子阿哥是嘻嘻哈哈的交情;很想與人顯擺顯擺,自己運氣夠牛,娶了個溫柔善良的小媳婦兒,生了個大胖兒子。

就像是當啞巴當了十多年,突然能開口一般,曹颙特想找人說說話。他握了握拳頭,正想回頭對康熙說上兩句,就聽有人道:“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在這兒?”

是十六阿哥到了,曹颙四下望望,問道:“萬歲爺呢?”

十六阿哥道:“早就走遠了,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兒?輦駕那邊準備呢,一會兒就要回京,咱們也得跟著啊!”

看著十六阿哥褪去少年稚氣,已經是大人模樣,曹颙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們來打個賭,十六爺敢不敢?”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毛,笑道:“怎麽,打皇阿瑪那邊得了什麽了不得的消息,想要找人賣弄賣弄?”

曹颙不禁失笑,不愧是一起混過幾年的,算是有點曉得自己的心思。只是與其說是“賣弄”,還不如說他實在憋壞了,想要說上幾句話罷了。因此,他也不置可否,追問道:“到底敢不敢,十六爺給個話吧,別磨磨嘰嘰的不爽快。若是十六爺不稀罕聽,我尋別人說去!”

十六阿哥被他引得心裏直癢癢,指了指曹颙道:“不待這樣的,看你笑成這樣,指定是好事兒,不同我說,還要同哪個說去?賭了就賭了,只是我這兒有什麽是你惦記的?想要什麽開口便是,還能少了你的不成?”

曹颙方才不過是隨口戲言,現下聽十六阿哥這般說,才想起自己還沒尋思賭注。

稍加思索後,曹颙道:“賭注麽,就是十六爺一句話吧!”

十六阿哥點點頭,道:“嗯,曉得了,你說,什麽話?”

曹颙笑著說:“要是有那麽一天,我去得早些,留下老母幼子的話,就請十六爺多加照拂!”

十六阿哥還兀自好奇,笑道:“去得早些?你要往哪兒……”說到這裏,卻是收了聲,皺起眉頭:“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大清早的,怎麽想起說這些個?”

不過,他隨後搖搖頭,道:“怎麽?你得了信兒了?那你也不能跟巴查爾比啊,他將五十的人了,沒了也不意外。”說到這裏,笑著捅了曹颙一下,道:“真不曉得,你怎麽能想到這些生啊死的,換作其他人,怕是要放炮仗了,你這個太仆寺卿算是穩當了!”

曹颙還真是才聽說,只是既然十六阿哥這麽說,他也懶得辯白。

十六阿哥笑道:“這賭注都說了,那到底賭什麽,我這可還等著呢!”

曹颙摸了摸下巴,圍著十六阿哥走了一圈,將他從頭到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