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年關(五)

王魯生未初(下午一點)前後進的道台府,快到酉正(下午六點)才出府。而後,帶著女兒菁菁,回了客棧。

曹颙腿腳不便利,是莊先生送王魯生出來的。看著王家的馬車漸遠,他方轉身進府,卻沒有留意到,不遠處的粥棚中,有個少年正盯著大門這邊。

曹颙沒有回內院,而是等著莊先生回來說話。王魯生巴巴地趕來,不過是為了說幾句話罷了。只是這幾句話很是有些幹系,不好宣之紙筆或者打發他人代為相傳。

“僥幸啊!”曹颙往椅子上靠了一靠,沉吟著。

莊先生進來時,臉色卻不好看。曹颙笑道:“先生勿要惱怒,我這不是沒事嗎?”

莊先生卻不能釋懷,嘆了口氣,說道:“都是我大意的緣故,全部心思在洪門的信物上,竟沒有察覺出其中的不對之處。若是料得不假,杜輝應該曉得些內情!”說到這裏,搖了搖頭,很是遺憾地道:“現下說這些都晚了,想必杜輝已經喪命濟南府了。”

曹颙苦笑道:“誰會想到,我這般做個清閑道台,竟也礙了別人的眼!”

王魯生親自來沂州,就是為了告訴曹颙兩件事的,一件就是冬月裏有人進沂蒙山,出銀錢讓請沂蒙山匪匪首秦八甲做上一筆買賣,就是在蒙陰劫殺一行人等;另外一件就是秦八甲托人請王魯生做中人,想與曹颙這位道台老爺見上一見。

雖然相信曹颙為人,但王魯生說話之間還是留有余地,沒有言明對方直接登門入室,尋到他頭上來。

莊先生思量著,說道:“能夠曉得你行跡的,除了跟在你身邊的這幾個,濟南府這邊、京城那邊都說得過去。畢竟,打濟南府回沂州,蒙陰是必經之路!”

這般被人算計著小命,實在叫人心裏不舒服。不過,令曹颙疑惑的不單單是此事。他想了想,對莊先生道:“先生,沂蒙山匪名聲雖惡,但是這一年來卻不顯劣跡,是何緣故?總不會他們本是良善,原本那些汙名都是無稽之談?”

莊先生聽了,點了點頭,說道:“王魯生有個綽號,叫‘活孟嘗’,除了族中有子弟出仕為官外,在民間亦很有名望。雖然剛剛他說起來輕描淡寫,但想必與那邊也是有些幹系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請其出面做中人。”

曹颙臉色露出一絲不解:“先生講的,我也想過,只是王魯生名氣再大,畢竟只是鄉紳,為何那些人會篤定他能在我面前說得上話?難道是前些年珍珠方子的緣故,那個並沒有直接打著曹家名號,曉得的多是業內之人,若是區區山匪都清楚其中詳情,這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莊先生沉吟了一會兒,笑著看看曹颙,說道:“說不定這是孚若的福報,雖然今日與王魯生不過初見,但是觀其為人行事粗中有細,極是仗義爽快。說不定他為了讓孚若任期地方太平無事,往那邊打了招呼也保不齊!這樣看來,倒是能說通為何四月民亂時蒙陰未亂。當初,新泰縣那邊亂時,推波助瀾之人應該就有少糧的山匪。”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面色轉為凝重,對曹颙說道:“雖說孚若素日行事低調,但是現下仔細想想,也得罪了不少人家。去年時疫時,孚若協助四阿哥封內城府邸,雖說是利國利民之大事,但是心有怨憤之人也是不少;今年燒鍋莊子之事,亦是如此。”

“先生不用擔憂,就算是瞧我再不順眼,不過是使些小手段罷了。越是權貴人家,顧及越多,就算是恨我恨得牙癢癢,也不敢親自動手。”曹颙勸道。

莊先生曉得他說得在理,除非是傻了,否則對方不會直接撕破臉來與曹颙為敵。曹颙自身沒什麽,但是背後有淳平兩個王府,還有交好的十六阿哥,江南的曹、李、孫三家,各種勢力做依仗。不過,少不得又囑咐幾句,勸誡他往後出行多帶人手,勿要輕車簡隨。

雖說馬上便是天佑的百日,但是王魯生心下有顧忌,不好大張旗鼓地在道台府應酬做客,便沒有在沂州多留,次日置辦了幾車年貨,使得自己這個沂州之行“師出有名”的,便返回日照去了。

昨天在飯桌上,曹颙曾提過管事鄭虎往日照送年貨之事,也簡單地問了兩句王全泰的狀況。再具體的便沒有多說,畢竟這是鄭家私事,又幹系鄭沃雪的婚姻大事。他是前主人,更是要避諱些,否則只是添亂罷了。

待出了沂州城,王魯生坐在馬車裏閉目凝神。雖說是完成了中人的差事,不過他心裏卻極為不痛快,那劉二當家話裏話外,隱隱有威脅的意味。像是他若不肯幫忙走一遭,那山裏那邊就指不定要出點鬧騰什麽事。到時候,若是倒黴的,被衙門的人逮了進去,哪裏曉得會說出點什麽來。

若不是曉得秦八甲仁義,這話怕是這個二當家自作主張,王魯生才懶得理會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