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恩旨

十三阿哥雖然笑著,但是身上卻籠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曹颙微微地皺了下眉,就算身體上的疾病可以治愈,心理的陰郁呢?若是這麽消沉下去,那他能避開壯年病故的命運嗎?

十三阿哥見他面露難色,有些稀奇,問道:“怎麽?戶部那邊的人給你使絆子、不發回執?不能啊,若是其他人外放,說不得有人走茶涼這天,你這邊還有淳平王府呢?”

這是哪兒跟哪兒,不過十三阿哥既然曉得這些個,看來也不是死腦筋的人,為何自己就想不明白。不過也怨不得他灰心,皇家之事與外邊還是有所不同,父子未必是父子,兄弟也未必是兄弟,不好去指望別人。

再說,身為皇子,他亦有自己的驕傲,若是讓他隨便依附於哪位哥哥,那對他來說也是種折辱吧?至於冷面王四阿哥,這兄弟兩個的情分……曹颙只是旁觀之人,實是猜測不出到底是真情,還是有其他的什麽。

真相如何無所謂,只要最後大家都平安就好。曹颙想到這些,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歷史上有名的兄弟档,自己操心這個,著實有些無聊。

不過,京城的事,他現下不願意多說,否則誰知道哪句話不妥當,被有心人聽去,他就是“心懷怨尤”什麽的。

因此,聽了十三阿哥的問話,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與差事不相幹,是想著十三爺方才說當官的規矩,有些感觸罷了!家叔病故,家父老邁,兄弟們還小,有些不放心!都說‘忠孝難兩全’,哎,如今方算明白其中滋味兒!”

十三阿哥初還頷首聽著,到最後一句,卻是變了臉色。這幾年的怠慢冷落,他還以為是因得罪了皇太子,惹得皇父惱怒的緣故,心裏未嘗沒有埋怨。同樣是皇子,就算皇太子再尊貴,也不至於如此。

聽了曹颙的一句嘮叨,十三阿哥如夢方醒,終於曉得自己錯在哪裏。行私密之事,對皇父選定的皇太子存非臣之心,是為“不忠”;十八阿哥早夭,皇父傷心致疾,他卻……是為“不孝”。

自己只想著皇父的寵溺與冷待,卻從未想過自己應如何。

向來最為寵愛的皇子,成為“不忠不孝”之輩,皇父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曹颙猶自說著:“萬歲爺最是寬厚,只要守著一顆‘忠心’,別說是在山東,就是外放到兩廣或雲貴去,我也不怕小人讒言。其實想想,如今倒也是省心,山東雖偏僻些,但是落得個清凈!”說到這裏,便止了聲。有的話無需說得太明,能不能想通透,就要看十三阿哥自己的。

十三阿哥怔怔的,半響說不出話來,等醒過神來,略帶詫異地望向曹颙。見他像是發了牢騷,正端著茶碗喝茶,笑了笑道:“小曹,這些話是說給爺聽的?”

曹颙面上顯出不解之色,開口問道:“‘這些話’?十三爺指哪些話?”

十三阿哥仔細看了他兩眼,也不知他是無意,還是有心。無論如何,終究是帶了幾分感激。

“蹬蹬蹬蹬”,隨著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管事張福遠帶了幾分焦急,前來稟告,宮裏來了傳旨公公,請主子爺準備接旨。

十三阿哥聽了,“噌”的一聲,從座位上站起,身上已經因激動有些發抖,嘴裏反復自言自語道:“宮裏來人來!宮裏來人了!”

曹颙看著他發辮裏的銀絲,與眼角閃現的水光,只覺得鼻子也跟著發酸。

“快去取爺的蟒袍!快去擺香案!”十三阿哥揚聲道,臉上還是有幾分不敢置信的狂喜。

待下邊的人應聲下去,手足無措的十三阿哥才注意到不知何時也跟著起身的曹颙,臉上顯出一絲略帶尷尬的笑來,道:“這……這委實是太過意外……一時間有些怠慢小曹……”

馬上這邊廳上就要擺香案,宮廷的傳旨太監也將要往這邊領。曹颙曉得自己應回避,笑著說:“十三爺客氣了,既然天使來了,那您先忙,曹颙先告辭了!”

十三阿哥聽說他要走,忙擺了擺手,說道:“不過是應付一下,一會兒就好,小曹急著走什麽?爺這邊還有話與你好好嘮嘮,若是不嫌簡慢,你先去偏廳吃杯茶。等爺應付完這邊,咱們再說話!”

曹颙見十三阿哥說得懇切,不願意掃他的興致,便笑著應了,隨著管事去偏廳奉茶去。心裏也思量著,猜不透康熙會有什麽恩旨下來。

從一廢太子後,十三阿哥也被“冷藏”了四年多,就算是對他當年摻和奪嫡之事的懲戒,應該也差不多了。

再說去年時疫時城門殺人之事,縱然不說是天大的功勞,但亦是有功於社稷、有功於朝廷的。雖是晚了一年半,但是給些獎賞也說得過去。

是爵位,還是錢糧?不管十三阿哥那邊如何,就是曹颙,想到他的處境或許會有轉機,心裏也為他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