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郎情

早在幾年前,鄭虎就長得很魁實,眼下看來,卻是比那時更高更壯。見到曹颙進來,他從座位上起身,按照規矩給曹颙請安:“小的鄭虎見過公子!”

鄭虎本名鄭海的,因為“海”這個名字是其父所起,到曹家後他就棄了這個名字,改做鄭虎。

“嗯!”曹颙點了點頭:“剛才我見到令妹了,還曾問起你,聽小滿說你年前添了個小子,我這聲‘恭喜’卻是有些晚了!”

鄭虎憨笑兩聲,取了桌子上茶壺,親自給曹颙倒了杯茶。

看著眼前這個當年在破廟中那個咬著牙喝道“要殺便殺,想要老虎做奴才,下輩子再說”的少年,曹颙頗有感觸。只有到過京城,在康熙與皇子宗親面前咬牙跪過後,他才能夠真正了解當年鄭虎的心情。自己做了什麽?為了曹家,為了珍珠的利潤,將老虎關進了籠子。

如今,見鄭虎這規規矩矩、服服帖帖的模樣,看來也是被“教導”出來了。曹颙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愧疚,笑著開口說道:“聽說你找我,卻不知是何事,我這裏正也有事找你!”

“公子找我?”鄭虎的臉上多了幾分喜色:“那,公子先說。”

曹颙輕輕點了點頭,問道:“還記得那年初見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公子是指?”鄭虎皺起眉毛,想了一會兒:“公子是指當初答應十年後助我報仇之事?”

“嗯!”曹颙應著,看著鄭虎,神色轉為鄭重:“如今,已過了五年。聽說這幾年楊家的生意並不好做,璧合樓幾乎將要被白家吞並。你如今也做了父親,算是成家立業,報仇之心仍盛嗎?”

鄭虎卻有些迷茫,顯然之前並沒有特意想過這個問題,過了許久方喃喃道:“小的都不記得他的樣子了,雖然想到娘親時仍會怨那個人,但是說來也怪,卻沒有過去那種咬牙切齒的痛恨。”

對鄭虎的反應,曹颙並不意外。這個時候的人受儒家傳統影響,就算是父子不和,又有幾個能夠生出弑父的念頭。當年鄭虎少年意氣,又是生活落魄,對父親自然是恨得不行。如今,生活有了著落,又娶妻生子,過起小日子,又哪裏有功夫去念叨那個拋棄自己多年的父親。

這些年,楊明昌也隱隱知道一雙兒女投奔了曹府。因理虧,又顧及白家的臉面,否認過這對嫡子嫡女的身份,不好光明正大地查找。另外,他也算是江寧城中的老戶,自然知道曹家不是他們這些商家之家所能夠觸動的,最後只好不了了之。

等鄭家兄妹去了太湖,為了守住養珠的秘密,那邊用的全部是曹家的家生奴。珠場附近,這些年都是許進不許出的。盡管如此,養珠的幾個關鍵環節都是分開的,由不同的人負責,也是為了防範外泄。幾年之中,鄭家兄妹回江寧的次數也屈指可數。直到年後,因曹颙想著要轉讓養珠的秘方,眾人活動方寬泛些。或許正是這個原因,鄭虎兄妹與其生父楊明昌反而沒有什麽交集。

見鄭虎也似沒什麽主意的樣子,曹颙問道:“五月珍珠大會的事,你曉得吧?”

鄭虎點了點頭:“嗯,聽小的妹子提過,說是要將養珠的法子轉給別人。”說到這裏,有些猶豫地道:“卻不知公子怎麽會想起這出,這不是把財路給了別人了!珠場那邊,小的這些年也沒做什麽,不過是帶著些人護院,出把子力氣罷了。小的妹子卻是費盡心思,每年到種珠之時,卻是連小的都攔在門外的。只她一個女兒家,每日只歇一兩個時辰,一忙就是半個月。”

曹颙想到方才飯桌上就發現鄭沃雪有些異常,似乎袖子格外長些,遮住大半個手。看來她是為了保住這養珠秘法,最關鍵的種珠環節不假他人,被過度的湖水浸泡與勞作傷了手。

這個時候的人,將任何手藝都是當成傳家之秘的,鄭虎的不解也算正常。想到這些,曹颙想要為鄭家兄妹安排個好出路的想法就更盛了,這些年兄妹兩個與坐牢有什麽不同?

斟酌一番後,曹颙開口說道:“我這般做,也是為了不再讓你們過這樣的日子。就算那邊珠場再賺錢,但是卻要大家日防夜防的,如同牢獄般不得自由,那還有什麽意思?況且,你已經成親生子,也不能一直在偷著過日子。記得當年你曾提過,若不是為了妹子,早就入伍當兵去了,卻不知你如今對前程有什麽想法!是想經商,還是想做個地主收租子,還是想要入伍?不管你有什麽想法,只要是在曹颙能力範圍內,定幫你達成。”

聽了曹颙的話,鄭虎大力地搖了搖頭,從座位上站起,在曹颙面前單膝跪下:“公子,鄭虎別無所求,只求一事,望公子看在小的兄妹這些年也算盡職的份上應允。”

曹颙看了鄭虎一眼,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除了納令妹為妾這件事恕我難以從命外,其他的,還是那句話,但凡是在我能力範圍內,定不會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