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欺君

因求己居沒有大丫鬟在,李氏就打發那邊的一個叫繡鶯的大丫鬟,帶著幾個小丫頭們在這邊侍候。

求己居雖然一年沒有住人,但是始終有人打掃。泡在浴桶裏,曹颙望著熟悉的屋子,頗有些感慨。去年三月啟程上京,至今將近一年,中間風風雨雨的,很是熱鬧。只是回到這屋子,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疲了,開始懷念江寧自由自在的生活。

實在是路上太乏了,曹颙不知不覺闔上了眼睛。等到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掌燈時分。入眼是床幔,好一會兒曹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躺在床上。記得剛剛在浴桶裏,好像有人與自己說話,彼時他困得迷迷糊糊的,想不清楚,這時也是憶不起。

曹颙正回想著,就聽有人問道:“大爺醒了?”

“嗯!”曹颙拉開身上的被子,翻身坐起,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一套白色的褻衣,卻是熟悉的款式,不過卻有一點點緊。看來是去年制的,今年穿著卻是不合身了。

方才說話的是繡鶯,手裏拿著件青色素緞的長袍,一邊服侍曹颙穿衣,一邊說道:“大爺往日的衣裳都小了,穿不得了,這件袍子是老爺的。太太找出來的,叫大爺先穿著,明兒再喊裁縫給大爺制衣裳。”

“母親吃晚飯了嗎?”曹颙穿好衣裳,看了下廳上個掛鐘,已經戌時二刻(晚上七點半)。

“太太原本等大爺來著,後來聽說大爺睡下了,就自己吃了。倒是三姑娘,因要等大爺一起用飯,好像還沒吃呢!剛剛,親自來瞧了大爺兩次!”繡鶯正說著,就聽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是曹頤到了。

見曹颙已經起來,曹頤滿心歡喜:“哥哥!”

曹颙見妹妹下巴都尖了,想起母親說的,這半個月來,因曹寅病著,李氏離不開,內宅瑣事都要她來操心,而她又免不了自責愧疚,一下子消瘦了許多。

曹颙實在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頭:“幾個月不見,萍兒過得好嗎?”

曹頤點了點頭:“我很好,哥哥在京城可好?二弟、紫晶姐姐可還好?還有寶格格與永佳姐姐她們,還有覺……”說到這裏,臉上不由升起紅暈,知道自己失言,忙止了話。

曹颙見她一口氣問了一堆人名,卻不知最後要問得是“覺羅太太”還是“覺羅大哥”,笑了一下說:“等我先去看過父親與母親,回頭咱們一邊吃飯,我一邊給你說京裏的事。”

兄妹兩個相伴去了開陽院,曹寅在晚飯前醒過,如今喝了藥又睡了。李氏也瞅著乏,兩人陪著說了會子話,就先回了求己居。

香草與春芽已經將曹頤的飯送了過來,繡鶯帶著人也擺好了曹颙的飯。兄妹兩個坐了,邊吃邊說了江寧與京城兩地的家事。

見妹妹不僅穿得素淡,而且也沒戴什麽首飾,曹颙想起一事。月初時,曾打發人到南邊,把覺羅家的定禮給妹妹送來,卻不知到了沒有。因此,他開口問道:“萍兒,前些日子我曾打發人回來給你送禮盒,你收到沒有?可還喜歡?”

曹頤笑得有點酸澀:“父親病重,我哪裏有這個心思,還沒打開看呢?”

“傻孩子,難道你這般陪著母親熬神,父親就能提前病愈嗎?總要你自己有些笑模樣,才能夠哄父母開心。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去得快了!”見曹頤神色之間隱隱露著感傷,曹颙難免又勸解了幾句。

曹頤點了點頭,口裏應道知道了,卻不知到底聽沒聽見去。小丫鬟來稟,說是莊先生打發人來問大爺醒了沒,若是醒了,請大爺去前廳說話。

曹颙已吃得八分飽,聞言放下筷子,叫妹妹再吃點,自己先去前廳看看。曹頤起身,送哥哥離開。

織造府,前廳。

曹颙進去時,莊常正坐在那裏,不知沉思什麽。莊常比曹寅還大五、六歲,眼下卻沒怎麽顯老,仍是曹颙小時候見過那般模樣,瞧著倒比曹寅年輕了。

或許是與京城的莊席相處久了,如今看到他的兄長,曹颙不再像小時候那般只是好奇與探究,而是從心底多了幾分親近:“莊先生,好久未見,您老可還康健?”

見曹颙進來問好,莊常笑著起了起身,抱了抱拳:“多謝大公子惦記,老朽還好!聽說公子十五從京城出發,兩千多裏,只用了七日不到,公子實在是孝心可嘉!”

這樣寒暄來,寒暄去的,盡是客套話。曹颙搖了搖頭:“這是為人子女者,應當做的,可不敢承先生的誇。只是,先生找我來,不是為了贊我的吧!”

莊常揮了揮手,打發上來送茶的小廝退出去,而後方說:“公子,老朽還要先告罪啊!給萬歲爺上折子,叫你回來侍藥是老朽自作主張,還望公子不要怪罪!”

曹颙想想方才吃飯前,在母親那邊知道的,父親雖然看著病重,卻實在沒有生命之危,只是由莊先生做主,對外只說是兇險。其中深意,李氏也不得而知。只是因素日曹寅不在時,就是將織造府的外事托付給莊常的,所以李氏雖然疑惑,也沒有多問,以為是丈夫這樣安排的。直到曹颙回來,曹寅說是莊常多事,李氏才知是莊常自己個兒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