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套馬

熱河行宮西北三裏的草原上,河邊。

曹颙站在那裏,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口中艱難的咀嚼著幹硬的牛肉幹,努力吞咽下去,已然食不知其味。

突然,十六阿哥拔高聲音喊他道:“曹颙,曹颙,快看那邊!”

曹颙回過神來,拍了拍額頭,告誡自己忘掉,已經相隔三百年,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他順著十六阿哥的手指望去,只見遠遠的上遊岸邊烏壓壓的一大群馬,以緩慢的速度蠕動著,隱約可見一些人持著長杆騎馬跟在前後左右。

十六阿哥兩眼放光,拽著曹颙興奮道:“野馬群啊,一定是野馬群,像是要套馬!!!快走,快走,咱們過去瞧瞧!”

曹颙前世只在電視上看過蒙古人套馬,今生隨扈到塞外半個月多,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景,心中亦是想過去見見世面。當下倆人騎著馬,往馬群那邊奔去。

距離馬群還有兩三百米時,曹颙與十六阿哥同時拉著馬韁勒住了馬,附近沒有高地,只有靠拉開距離才能看得清楚,這裏瞧熱鬧的最佳位置。

那些騎馬人皆是精壯的蒙古漢子,他們分成兩隊分散在野馬群左右,漸成包圍趨勢,揮動著手裏長長的套杆,呼哨著將已經放慢了速度的野馬群緩緩驅逐到一起。

這野馬群以一匹最驃壯的雄馬為首,成年雄馬兩翼相護,雌馬殿後,將小馬駒護在群落當中。此時頭馬似乎已經明白自己族群正身處陷阱,警醒地屹立在馬群前,望著那些嘴裏學著馬嘶聲的蒙古漢子。

包圍圈已經形成,隨著一聲哨響,黑壓壓的馬群上方白杆晃動,野馬群登時亂成一團,四分五裂,任頭馬怎樣嘶吼也再聚不起來。一時間塵土飛揚、人喊馬嘶,煞是熱鬧。

那群蒙古漢子熟練的將馬群分割開來,並不奔著頭馬去,只在已被隔成小群的馬匹中反復挑選著,很快,中標的野馬陸續被白杆上的套子套住拖拽出列。

哪匹自由的野馬是甘心被束縛的?嘶鳴,踢踏,掙紮,每一匹馬都奮力和逮捕人較勁,試圖掙脫。其中以一匹純黑色的雄野馬為最,這馬性子極烈,幾下扭頭躥蹦,似乎要將那持杆人一丈多長的白蠟杆折斷。

持杆人是個身穿錦袍的男子,他顯然沒想到這馬烈成這般,被它折騰的杆子幾欲脫手,把持略顯吃力。看樣子他似乎有些無奈,最終還是一縱身躍上馬背上。

那黑馬哪裏肯服帖,忽作人立,又使勁地蹬著後蹄,想要將背上那人顛下馬背。那錦袍男子左手死命地攥住馬鬃,俯下身體,幾乎要貼在馬背上。那黑馬嘶叫著,來回奔跑,錦袍男子夾緊馬腹,身子隨著馬背起伏,使自己牢牢在釘在馬背上。直折騰了將近一刻鐘,那黑馬才漸漸地老實下來。

此時,除了被眾人套住的幾匹大小野馬外,其他的野馬已在頭馬帶領下沖出人群,奔往草原深處,遠遠地只剩下黑點。

曹颙學會騎馬七、八年,卻是第一次見到馬術這般精湛之人,忍不住叫了聲好。十六阿哥則是滿臉羨慕地看著那黑馬,催著曹颙一起驅馬過去。

那錦袍男子不過十八、九歲年紀,身材很是魁實,肩寬背厚,脖子上頂著個比常人大上一圈的腦袋多少顯得有些滑稽。粗黑的眉毛下,竟是一雙略帶羞澀的眼睛,見到有陌生人過來,一時之間露出幾分慌亂。

四周的蒙古漢子見來了生人,都緊縮回錦袍男子身邊,隱隱形成一個方陣,將錦袍男子護在中間,顯然是訓練有素,不像是尋常護衛,更像是親兵。

曹颙與十六阿哥對視一眼,能夠在行宮附近出現,又是這番打扮行事的,看來是蒙古哪部的貴族。

那些護衛隨從中,有個年長的,像是有幾分見識,認真打量了曹颙和十六阿哥,最終目光落在十六阿哥腰間的黃帶子上,目光閃爍,俯到那錦袍男子耳邊嘀咕了幾句。

那錦袍少年聽了,忙下了馬背,牽著馬上前兩步,行了個蒙古禮,用滿語道:“我……我……我是來……來自科……科……科……科爾沁……沁、科爾沁的蘇……蘇……蘇赫……赫……蘇赫巴……巴魯,請……請……請問……兩……兩位如……如……如何稱呼?”

這叫羅蔔藏袞布的青年憋的臉紅脖子粗,才磕磕巴巴的說全了一句話。

原來這年輕人有口吃的毛病,怪不得見到有生人略帶拘謹,想來是怕被人嘲弄。雖然他結結巴巴的滿語實在好笑,但曹颙卻沒有任何歧視的想法,這個算不上什麽大毛病,多半是後天造成的,在現代社會通過心理療法治愈的病例比比皆是。曹颙知道來人地位不低,但科爾沁一共有八個旗,分封了四位親王、四位郡王,卻不知這蘇赫巴魯是哪家的,當下瞧向十六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