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變故

每日府裏族學中,日子過得也快,轉眼就過了三天。

曹颙漸漸習慣了這種兩點一線的生活,只當自己又重新讀了一年級,該背誦文章就背誦,該練習毛筆字就練毛筆字。不知是因為心智成熟的緣故,還是因為這個小身體本身就聰慧,記起功課來倒也輕松。

這日中午,又到了午休時間。曹頌胡亂吃了幾口點心,又拿著吃的去圍著顧納轉去了。這孩子倒是百折不撓,每日都要來上這樣一出。曹颙嫌屋子裏都是各種甜膩的點心味,出了屋子透氣,剛溜達了幾步,就聽有人低聲道:“顒大爺,顒大爺!”

曹颙扭過頭,見是夫子家的小廝,便走了過去。

那小廝點頭哈腰道:“顒大爺,我家老爺喚您去後院亭子裏呢!”

曹颙有點意外:“先生叫我?是也叫了其他同窗,還是單獨只叫了我一個?”

那小廝忙伸出手指頭:“就叫了顒大爺,您趕緊同小的去吧,我家老爺還等著!”

曹颙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想著讓長輩等久不恭敬,就隨著他去。

後院有個涼亭,曹颙見了,便走了過去,曹璗並不在。曹颙還琢磨是怎麽回事呢,口鼻突然被人用濕布捂住,來不及掙紮,就失去了意識。

不遠處,那個叫曹颙過來的小廝,美滋滋的擺弄著手中的二錢銀子,心裏還想著,富貴人家的事情真是奇怪,就連親戚都不能夠隨意見上一面。這顧三爺雖看起來寒酸了些,但出手大方,看來也是想通過這顒大爺在曹家打秋風的。下一刻鐘,他卻嚇呆了,那顧三扛著的一動不動的小人不就是剛被自己帶到這邊的顒公子嗎?他想要張嘴喊叫,那邊顧三已經翻墻出去。

這小廝嚇得渾身發抖,就算再傻,也看出來那顧三沒存好意,而自己卻做了幫兇。總要查到自己頭上的,他握著拳頭,決定馬上回屋子收拾東西逃跑,逃奴雖然苦些,但好歹能夠留著一條性命不是。

學堂上,顧納仍是老樣子,不為美食所動。曹頌討了個沒趣,悵悵地回到自己座位,見哥哥的坐位空著,四處尋找,前院後院都看了,還以為是回府去了,還埋怨他不夠仗義。

等到曹颙的書童惜墨與弄墨來收拾點心盒子,曹頌才知道哥哥沒回家。好好的人怎麽不見了,兩個書童都慌了,一個去內院找先生,一個去通知前院的曹方他們。

不要片刻鐘,曹璗與曹方都到了,一個是滿頭冷汗,一個是臉色清白。曹颙是曹寅的獨子,老太君的心尖子,若萬一有點什麽閃失,大家都脫不了幹系。幾個人一起出動,先是和門房再三確認了,除了曹璗家的小廝出去外,再也沒有人出府,而後將三進院子仔仔細細地找了個通透,連內院臥房裏的床底下都找了,仍是沒有見到曹颙的影子。

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學堂上的課沒法繼續。學子們鬧哄哄的要下課。曹方想得周全些,哪裏敢放他們回去,一邊叫人快馬去稟告曹寅,一邊讓人守著門口,不讓各府的人回去。就算是外邊的人綁了人,沒有內應怕也難做到。

一刻鐘後,曹寅騎著馬到了,同行的還有幕僚莊常與府裏的十來個護院。

曹寅聽了兒子失蹤的事,以為是受自己拖累,怕是仇家來尋仇。不管是什麽對頭,先不能夠讓人將兒子帶出江寧,想到這裏,立即吩咐跟著曹颙上學的幾個人,帶著護院去四個城門守著。而後,從學子到各人跟著的長隨、書童,都分開後各自問詢了,這午休這段時間,無人落單,身邊都有人,應該都能夠排除嫌疑。

莊常帶著人,發現了後院墻頭上的痕跡,看來是有人從那裏翻墻出入。大家的視線都落到了曹璗身上,因為眼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曹璗家至今未歸的小廝。

曹寅還未怎樣,曹璗已經氣得暈了過去。

莊常見不少孩子嚇得不行,讓曹寅先放人,讓他們各自家去。眾人有眼底幸災樂禍的,有像曹頌那樣含著眼淚的,只有顧納神情有些異樣,目光直直的,不知道想些什麽。莊常察覺出異樣,悄悄叫了個手下,低聲吩咐了。

顧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裏走著,心中滿是悔恨,怪不得那個賭鬼父親這兩日突然慈愛起來,不止關心他的功課,還將學堂裏的作息時間問個清清楚楚。他是強忍了,才沒有在大家面前說出真相。那人即便再卑鄙無恥,也是他的生身之父。

遠遠地,見自己院子門前圍著不少人,顧納以為是父親的事情敗露,怕連累母親,連忙跑上前去。卻是幾個街坊,都是熟面孔,有街頭趕馬車的陳六,有街尾的錢大娘,還有幾個鄰居。大家見顧納到了,唧唧喳喳地說起來。

原來,昨日顧三找到陳六,要買他的馬車,沒有銀錢,就要將周氏賣給他為妻。陳六是孤兒,家裏又窮,全部家當就是幾間破屋與一輛馬車,二十三四歲,一直沒娶上媳婦兒。顧三雖是賭鬼,但他家娘子的賢惠是街坊鄰裏都熟知的,因此陳六倒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