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今早練就殺人膽
一百余騎,除了最初陷馬坑絆倒的那些人,又有數十中箭落馬,剩下的人看著勢頭不對,慌忙勒住韁繩,調轉馬頭。
可是誰不曉得“射人先射馬”?弩箭齊發之下,還能有往哪裏跑呢?
一時人仰馬嘶,場面的格外混亂。
有幾個機靈的流寇瞧著風頭不對,連忙棄了傷馬,往官道兩側的林子中逃竄。運氣不好的,直接中箭倒地,運氣好的,則是竄入林中。
畢竟埋伏的人手只有五百,弩手只有五十,剩下弓箭還有時間間隔。為了包圓這些流寇,大家的伏擊圈拉的又長些,弓箭的密度有限。
其他的人見了,便也紛紛棄馬,往林子裏來,目標一下子散開來。想來也是看出來,若是還在官道上,就是活靶子。竄入密林,還有一搏的余地。
不遠處傳來兵器擊打聲,隨後還有一聲慘叫。想來是兵匪短兵相接,不知挨刀的是誰,只聽著慘叫聲,挨刀的就落不下好。
道癡心下一稟,看了看身邊的陸炳,見他也是臉色泛白。
再看周遭的兵漢子,卻跟打了雞血似的,雙眼放光地望向邢百戶。邢百戶道:“抓!一個也別跑了!”
眾校尉都面帶喜色,在他們看來,這抓的不是人,是銀子,是功勛。
陸松帶著那二十弩手,依舊盯著官道上。對於已經入林的流匪,弓弩就失了優勢,而那些沒有逃跑的流匪,也需要提防些。
這會兒功夫,沒有竄入林中的盜匪,多是帶傷,才來不及入林。有弩手盯著他們,倒是一時也鬧不出花樣來,剩下數百人都開始在林中分散開來抓匪。
這可不是模擬遊戲,就在道癡與陸炳前面幾丈開外,一個校尉被林中竄出來的流寇抹了脖子,鮮血噴出去好遠。
兩個校尉忙追了過去,有個小旗蹲下來,試了試那人的鼻息,已經咽氣了。
校尉們在狩獵流匪時,也要應對流匪的狩獵。
只是鮮血噴射的面畫,似乎在提醒大家,他們面對的不是流民,而是橫行江西十數年的流寇。他們想要功勛與賞銀,就要與這些亡命之徒搏命。
道癡一把拉住陸炳,警戒地望向四周。
校尉們已經散開來,遠處隱隱地傳來激鬥聲,虎頭與陳赤忠都不見。
陸炳的身體在微微發抖,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道癡暗暗嘆了一口氣,拉著陸炳轉身回方才的設伏處,不再往林中走。他曉得自己想要什麽,他畢竟不是那些校尉,也沒有惦記用流寇的腦袋升官發財。
陸松見他們兩個回轉過來,眼神在陸炳臉上轉了一圈,問道癡道:“怎麽了?”
“流寇開始反擊,一個校尉死了。”道癡道。
陸松仔細看了道癡兩眼,見他雖臉色有些發白,可還算鎮定;對比之下,自己的兒子則顯得太膽怯。雖有些失望,可面對著的是悍匪,他也不願逼兒子這個時候練膽。
他“嗯”了一聲,便轉開頭,望向官道上那些人。
道癡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場景很是慘烈,有直接摔斷脖子咽氣的,有被傷馬踩踏而死,更多的是中了弩箭行動不便,口中發生呻吟聲。
還有些斷腿倒地未咽氣的馬,發著悲鳴聲。
陸松看也不看陸炳,對道癡道:“提刀隨我來。”說罷,又招呼那十來個探子,一起出了林子,上了官道。依舊吩咐弩手警戒。
官道邊,就是兩具中了弩箭倒地的屍體。
一個探子上前,看了屍體的虎口,道:“大人,是練家子。”
又看了看旁邊一個重傷呻吟的,低頭查看一二,道:“大人,這個傷了肺腑,堅持不了多久了。”
陸松指了指前面的人,道:“輕傷的都捆了,重傷的拖到一邊,問問江五兄弟的消息。”
幾個探子應聲去了,陸松腳下沒動,指了指旁邊那個重傷的流寇,對道癡道:“去給他一個痛快!”
道癡握著刀柄,瞪大眼睛,雖說早曉得此次出來是為歷練,可真要親自動手取人性命時,心裏砰砰直跳。
陸松見他遲疑,冷哼一聲道:“下不去手?婦人之仁,就是這些悍匪,不說在江西時如何罪行累累,就是北上路上罪行少了?今日淩晨,他們就屠了一個莊子……”
話音未落,就聽到“撲哧”利刃入肉的聲音。
道癡已經抽出刀,對著那流寇的左胸刺了進去。
那人叫了一聲,口中湧出一口血沫子,蹬了蹬腿,就咽了氣。
道癡只覺得身上有些脫力,將腰刀當拐杖才沒有癱軟下來。
他長籲了一口氣,緩緩地拔出刀來,冷白的刀身上,鮮血分外分明。道癡垂下眼簾,冷靜地在那人身上削下塊布,用刀尖挑起,擦了擦刀身。
陸炳站在道癡身後,看著這一切,使勁咽了一口吐沫,臉色越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