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訪族親,瑉與瑾

王三郎雖才進宗學小半月,可是也瞧著宗學裏競爭不少。同窗們,不是比出身,就是比課業,年紀不大,可也都頂著勢利眼。

偏生自己的弟弟不管是出身,還是課業,都難以出彩,難免受人挑剔。

他倒不會想著庶弟會不會給自家丟臉,而是想著是弟弟在家中,同自己一樣三歲開蒙,未必就不如自己。說到底,還是長輩耽誤了弟弟。

他原盼著早日帶弟弟去學堂,可沒想到趕上大考,心下便有些躊躇,不過是擔心成績不好損了弟弟的自尊心。

王青洪的心裏有些奇怪,他就是從宗學出來的,當然曉得宗學的規矩,是一季一考,現下不是大考的時候。

怎地突然要在這個時候大考,到底是為何緣故?

他一時想不出是什麽,想著明日要帶四郎去拜會族長與執掌宗學的親長,便將此事先撂下,反而問起三郎課業。

王三郎道:“先生說孩兒時文尚可,並且吩咐孩兒多與六郎共勉。”說到這裏,有些訕訕道:“六郎似乎並不喜孩兒,孩兒也不好過於強求。”

王六郎是王珍之弟,王琪堂兄。在王三郎回鄉之前,王六郎是王家小一輩子弟最出挑的。只是十二房回鄉後,王三郎入了宗學,即便不是愛出風頭的,可他課業出彩,先生喜歡,贊了好幾次,就引得王六郎惱恨。

王青洪本身自己少年才子出身,當初也是在宗族兄弟的嫉妒下過來,自是曉得兒子困然,道:“不必理會,四書五經與時文,該學的你都學了,讓你入宗學,不過是多認識幾個投契的族兄弟。等到明年下場,你就要去州學,與他們有什麽好計較的?”

王三郎點點頭,顯然父子二人都沒有將明年的童子試放在心上。

等到道癡回來,王青洪並未沒有刻意問西山之事,王三郎卻專程道耦院,正經八百地拉著道癡到書房,考校他的功課。

可以說,除了大字還過眼外,其他的在王三郎眼中都不過關。

他望向道癡的目光,添了幾分擔憂,道:“四郎,這幾日我來給你講四書如何?”

因宗學大考之事,他專程告訴父親,本是想要讓弟弟延後入學。可等見了道癡,又覺得自己思量的不對。

道癡既已經回家,這個年歲就當進學堂讀書,自己真要延遲入學的話,落在旁人眼中則太刻意。按照父親平素行事,未必會願意讓四郎延遲入學。

聽了王三郎的話,道癡有些意外:“四書不是入了宗學就開講麽?”

王三郎道:“宗學裏有兩個班,七歲入學進蒙班,學三百千;九歲開始講四書。因學裏多是正月才收新學生,所以四書講解多放在上半年,這會兒已經講的差不多。”

道癡道:“父親對三哥已於厚望,怎好因我之事耽擱三哥讀書?我沒有關系,大不了先學著旁的,明年上半年再重點聽四書。”

王三郎見他如此,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想著要是弟弟真的去宗學,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受了委屈;等到轉年自己離了宗學,就懇請王琪多照看些。

心中安排妥當,他便也鎮定下來,與道癡說起宗學裏的大致情況……

※※※

次日,用罷早飯,王青洪便帶了道癡去宗房給族長請安。

不過兩天功夫,針線房已經給道癡趕制了幾套衣服。現下道癡穿著淺綠深衣,上頭包了藍色福巾,翩翩小公子的模樣,同半月前那個光頭小和尚形象截然不同。

王老太爺多看了好幾眼,贊道:“俊秀不亞三郎,有幾分青洪侄兒當年的風采,青洪好福氣。”

王青洪道:“能不能爭氣,還是兩說,不說旁的,就是功課這塊,四郎就同其他族兄弟落下許多。”

王老太爺笑道:“他才多大點年歲,現在追還來得及,青洪即便望子成龍,也要讓他慢慢來,終不會讓青洪失望。”

王青洪道:“尊大伯教誨。”

王老太爺猶豫了一下,道:“四郎的大名,你可定下了?”

聽到這一句,連在王青洪身後做鵪鶉的道癡,都不由豎起了耳朵,望向王青洪。進王宅這兩日,他只曉得王三郎單名一個“珺”,意為美玉,自己這個身體本主大名是什麽,竟是不知。

如今聽著王老太爺的意思,才曉得他的大名一直沒起。

王氏宗族的規矩,男孩五歲上族譜,多時這個之前就起了大名。道癡已經十一歲,還沒有大名,不過是被拋棄在家鄉,王青洪這個做老子的忘了這回事。

不過自打前日接兒子回家,王青洪便也想到四郎的大名。

不管是入宗學,還是上族譜,道癡都需要一個大名。

道癡這一輩,範的是斜王旁,不知為何,王青洪想到給庶子起名,腦子裏出現的第一個是“瑉”。

“瑉”,像玉的石頭,卻不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