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第2/3頁)

劉傳基跪了下來,說:“我替湖南百姓給明相國磕頭了!”

明珠扶了劉傳基,道:“快快請起!折子你帶回去,重新起草。你們想免掉八十萬兩,折子上就得寫一百萬兩。”

劉傳基面有難色,道:“明相國,救災如救命,我再來回跑一趟,又得兩個月。”

明珠道:“這就沒有辦法了。你重新寫個折子容易,可還得有巡撫官印呀!”

劉傳基想想,也沒有辦法,道:“好吧,我只好回去一趟。”

明珠道:“折子重寫之後,直接送通政使司,不要再送我這裏了。要快,很多地方都在上折子奏請皇上減免賦稅。遲了,就難說了。”

劉傳基內心甚是焦急,道:“我就怕再回去一趟趕不上啊。”

明珠不再說什麽,和藹地笑著。劉傳基只好連連稱謝,告辭出來。

安圖領著劉傳基,又在九曲回廊裏兜著圈子。

安圖問道:“下面怎麽辦,你都懂了嗎?”

劉傳基說:“懂了,明相國都吩咐了。”

安圖搖搖頭,道:“這麽說,你還是不懂。”

劉傳基問:“還有什麽?安爺請吩咐!”

安圖道:“皇上批你們免一百萬兩,但湖南也只能蠲免八十萬兩,多批的二十萬兩交作部費。”

劉傳基大吃一驚,道:“您說什麽?我都弄煳塗了。”

安圖沒好氣,說:“清清楚楚一筆賬,有什麽好煳塗的?你們原來那位師爺可比你明白多了。告訴你吧,假如皇上批準湖南免稅一百萬兩,你們就交二十萬兩作部費。”

劉傳基問道:“也就是說,皇上越批得多,我們交作部費的銀子就越多?”

安圖點頭道:“你懂了。”

劉傳基性子急躁,顧不得這是在什麽地方,直道:“原來是這樣?我們不如只請皇上免七十萬兩。”

安圖哼了一聲,說:“沒有我們家老爺替你們說話,一兩銀子都不能免的!”

劉傳基搖頭嘆道:“好吧,我回去稟報巡撫大人。”

三日之後,明珠去南書房,進門就問:“陳大人,雲南王繼文的折子到了沒有?”

陳廷敬說:“還沒見到哩,倒是收到湖南巡撫張汧的折子,請求蠲免賦稅一百萬兩。”

明珠聽著暗自吃了一驚,不相信劉傳基這麽快就回了趟湖南,肯定是私刻官印了。他臉上卻沒事似的,只接過折子,說:“湖南連年受災,皇上都知道。只是蠲免賦稅多少,我們商量一下,再奏請皇上。”

夜裏,明珠讓安圖去湖南會館把劉傳基叫了來。原來劉傳基擔心再回湖南跑一趟蠲免賦稅就會落空,真的就私刻了巡撫官印。劉傳基自然知道這是大罪,卻想那明珠伸手要了二十萬兩銀子,他知道了也不敢說的。

安圖領著劉傳基去見明珠,邊走邊數落道:“劉師爺,你也太不懂事了。咱家老爺忙得不行了,你還得讓他見你兩次!咱老爺可是從來不對人說半句重話的,這回他真有些生氣了。”

劉傳基低頭不語,只顧跟著走。明珠見劉傳基進了書房,噼頭就罵了起來:“傳基呀,你叫我說你什麽好呢?你竟敢私刻巡撫官印,你哪來這麽大膽子?張汧會栽在你手裏!”

劉傳基心裏並不害怕,卻故意苦著臉道:“庸書只想把差事快些辦好,怕遲了,皇上不批了。不得已而為之。”

明珠搖頭不止,道:“你真是煳塗啊!你知道這是殺頭大罪嗎?事情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張汧也會被革職查辦!”

劉傳基道:“這事反正只有明相國您知道!求您睜只眼閉只眼,就沒事。”

明珠長嘆道:“張汧是我的老朋友,我是不會把這事稟報皇上的。皇上已經恩準,蠲免湖南賦稅一百萬兩,你速速回湖南去吧。”

劉傳基跪下,深深叩了幾個頭,起身告辭。明珠又道:“傳基不著急,我這裏還有封信,煩你帶給張汧大人。”

劉傳基接了信,恭敬地施過禮,退了出來。安圖照明珠吩咐送客,劉傳基猶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說:“安爺,請轉告明相國,二十萬兩部費,我們有難處。”

安圖生氣道:“你不敢當著咱老爺的面說,同我說什麽廢話?我正要告訴你哩,部費如今是三十萬兩了!”

劉傳基驚得合不攏嘴,原來明珠抓住他私刻官印的把柄,又多要了十萬兩銀子。劉傳基瞪著安圖道:“皇上要是只免七十萬兩,湖南這兩年一兩銀子也不要向百姓要。如今皇上免我們一百萬兩,我們就得向百姓收三十萬兩。哪有這個道理?”

安圖道:“張汧怎麽用上你這麽個不懂事的幕僚!別忘了,你私刻官印,要殺頭的!”

劉傳基本來就是個有脾氣的人,他這會兒再也忍不住心頭之火,拂袖而出。

第二日,劉傳基並不急著動身,約了張鵬翮喝酒。原來劉傳基同張鵬翮是同年中的舉人,當年在京城會試認識的,很是知己,又一直通著音信。張鵬翮後來中了進士,劉傳基卻是科場不順,覓館為生逍遙了幾年,新近被張汧請去做了幕賓。劉傳基心裏有事,只顧自個兒灌酒,很快就醉了,高聲說道:“明珠,他是當朝第一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