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2/10頁)

呆呆地望著漣漪泛盡,何孝鈺這才突然想起了要數脈搏,手指搭上手腕卻完全找不到脈跳,趕緊將手放在胸口,去數心跳,亂數了一陣,全然沒有記住數字。

她不再數了,睜大眼,搜尋著河面。

上遊,只有河水在流。

下遊,也只有河水在流。

“方孟敖!”何孝鈺對著河水大喊了一聲。

永定河毫無反應,只靜靜在流。

“方孟敖!你這個壞人……”

咬牙說了這聲,何孝鈺縱身跳進了河裏。

她還真會遊泳,遊到河心,便潛下去尋找方孟敖的身影,可惜河水不是太清,水下能見度也就在兩米開外。

何孝鈺從水裏躍出來,急換了一口氣,猛甩了一下濕發上的水,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那輛吉普車的下遊十幾米處了。

堤上沒有方孟敖的身影,河面上也仍然沒有方孟敖的身影。

何孝鈺卻被水流推著,離下水處越來越遠。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力氣了,還是奮力一躍,向著上遊處,發出了大聲哭喊:“方孟敖——”

喊了這一聲方孟敖,何孝鈺突然感到永定河水的力量比剛才大了,越來越大;自己的力氣比剛才小了,越來越小。

載沉載浮,她知道自己已經遊不到岸邊了,也沒有想遊到岸邊。

她開始下沉,任由自己下沉,剩下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或許能在水下見到方孟敖。上身橫沉,下面的學生裙瞬間浮了上來,在接近水面處像一圓蓮葉。

那圓裙子也載不起何孝鈺了,沉了下去。

水面的陽光,越在水下,越見明亮。

——有一雙眼能透過水面這層陽光看見天空!

方孟敖竟然一直在水下跟著何孝鈺的身影潛泳,清楚地看見那圓裙影斜著沉了下來。

就像一條魚,他倏忽飆向裙影,兩手握住了裙下的雙腳,往上一送。

何孝鈺立刻穿水而出,身體升離水面足有一米高!

何孝鈺吐出一縷水,滿目日光,雲在青天。

突然一個閃念,她就想這樣停在水天之間。

可很快水下托舉著她的手又松了。

她的身子剛沉到水面,一只手飛快地伸了過來,有力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何孝鈺看見了方孟敖,扭動手臂就想掙脫他,可軟軟的,哪裏能夠掙脫。

方孟敖挽著她向岸邊遊去,就像一條大船拉著一只小船。

帽兒胡同二號四合院北屋。

張月印從發報員手裏接過回電,才看了一眼就怔在了那裏。

“嚴厲批評了?”老劉猜道。

“批評什麽?”張月印心情更不好了,也不看他,只將那紙電文遞了過去,“劉雲同志去華野司令部開會了。”

老劉看了電文更焦急了:“能不能直接跟華野司令部通電?”

“不能。”張月印立刻否定了他,“北平城工部只能跟華北城工部直線通電。”

“那就不能等了。”老劉望向張月印,“中央六點前需要我們的情報。我提議,謝培東同志立刻坐北平分行的車沿京石公路去找。見到方孟敖馬上傳達上級指示,叫他去見曾可達,弄清楚‘孔雀東南飛’的詳細行動計劃,還有那個劉蘭芝是誰。”

張月印望向了謝培東。

謝培東沉思片刻,答道:“我可以去找。能不能找到不說,就是找到了,也絕不能夠叫方孟敖去向曾可達打聽‘孔雀東南飛’的詳細行動計劃,打聽劉蘭芝是誰。”

“中央的指示不執行了?”老劉緊盯著張月印。

張月印也只好望著謝培東。

謝培東:“敵工部門有原則,我請求向中央解釋。”

老劉:“解釋什麽?我們發展的黨員不聽黨的指揮了?”

謝培東也表現出了強硬的堅持:“敵工部在並入城工部以前,一直有一條鐵的紀律,任何特別黨員都有特別任務,在中央命令執行特別任務前,不能給他們派遣任何其他任務。方孟敖就是周副主席指示發展的特別黨員,鐵血救國會又正在不擇手段利用他,他的任何舉動都已經牽涉到中央的大局。我們現在派他去向曾可達探聽情報,立刻會引起曾可達的懷疑,後果將十分嚴重。一定要我這樣做,除非周副主席同意。”

“無須請示了!”老劉立刻停止了腳步,態度十分強硬,“六點前向中央報告‘孔雀東南飛’的詳細行動計劃,就是周副主席的指示,而且是毛主席在親自過問,這就是現在最大的大局!謝老,你們敵工部可以拿特別黨員說事,我們北平城工部不能不執行毛主席的指示!”

謝培東立刻回道:“那就電告中央,說是我謝培東不執行毛主席的指示!”

“你說什麽?!”老劉驚住了。

張月印也愕在那裏。

“我願意接受組織最嚴厲的處分!”謝培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