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龍門客棧

蘭州城外十裏,龍門客棧,這是一座簡陋的、典型的西部風格的酒店,下半截屋墻是轉頭,上半截是黃土,屋頂上鋪著茅草,桌椅都是用原木做成,極其粗笨,但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打架的時候不容易損壞。

西部多刀客,刀客是一個很籠統的稱呼,大致相當於中原的劍客,但是又不盡相同,因為一個刀客可以是行俠仗義的大俠,也可以是保鏢、也可以是馬賊,總之腰裏帶刀的都能稱之為刀客。

龍門客棧裏就坐著這樣一群刀客,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但是眼神依舊犀利,每個人都配著長刀,有的插在背上,有的掛在腰間,反正怎麽順手怎麽帶,大夥正坐在粗笨的桌子旁喝著渾濁的烈酒,吃著牛肉,等待著有人來招募他們幹活。

雖然這些年來戰爭不斷,但是商路還是基本暢通的,因為沒有貿易,戰爭的任何一方都會失去武器、糧草、銀錢的來源,所以有時候甚至會出現兩國交兵會為了商隊的通過而暫時休戰的場面,這些牛逼哄哄的商隊有波斯人、也有中原人,他們財力雄厚,武力也相當可觀,大的商隊甚至擁有上千人的武裝。商隊向政府繳納賦稅,但是卻不會向馬賊屈服,所以雙方經常爆發戰鬥,刀客的傷亡也是很大的,幾乎每一次行商,商隊都要重新招募一批刀客。

蘭州是絲綢之路上一座相當重要的大型貨物集散地,中原的貨物和西方的貨物在這裏進行交換,那些在中原能賣上天價的葡萄酒、夜光杯、波斯地毯什麽的在蘭州能便宜不少,這座城市的文化非常特殊,可以稱得上混亂不堪,有教堂也有清真寺,喇嘛廟,各種語言和文字通用,甚至隨便一個店鋪的小夥計都能說上幾國的外語,這龍門客棧也不例外,從老板娘到夥計,都能說漢話、蒙古話、突厥話,波斯話,今天的生意特別好,把老板娘忙壞了,裏裏外外亂竄,笑得花枝亂顫。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龍門客棧的大門上掛了個厚厚的棉布簾子,把大風擋在了外面,室內生著火爐子,暖和的很,漢子們冷漠地喝著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著話,忽然門簾子一挑,刺眼的陽光照進來,接著是一個粗獷的大嗓門:“可算找著個飯店了,掌櫃的,來五斤豬頭肉,二斤白酒,十斤面餅,咱們趕緊吃了趕路。”

眾人皆側目,有些人甚至將手伸到了刀柄上,蘭州這塊,信回教的比較多,而且百姓也只飼養牛羊馬匹駱駝,喂豬肉的少之又少,忽然有人跳出來說要吃豬肉,不是公然向客棧裏的伊斯蘭籍的刀客挑釁麽!

幸虧那些人裏還有明白事理的,一個女聲道:“對不住了,這位兄弟是中原剛來的,不懂規矩,其實俺們要得是為五斤熟牛肉,麻煩掌櫃的快些預備。”說著將一枚十兩的錠子準確地拋到了掌櫃的面前,這一手暗器功夫露的很及時,刀客們都悄悄松開了握住刀柄的手。

進來的是六個漢子和一個女子,全是中原打扮,兵器也是中原式樣,護手雙鉤五虎斷門刀之類的,看架勢都是一流的練家子,那女子的氣度更是不凡,二十歲年紀,生得花容月貌,身材姣好,眼神中卻有著一股淩厲之氣,手中捏著一把寶劍,光看劍鞘就知道是煉鋒號出品的優級品。

最近從中原過來不少江湖人士,他們的路數和西部刀客不大一樣,所以雙方爆發過幾次沖突,互有傷亡,所以這幾個人一進來就讓大家不自覺的生出一股敵意來,但是看他們的步法身形,都是一等高手,遠非客棧裏這些二流刀客能對付的了,客棧的大堂中擺了十幾張桌子,刀客們足有幾十個人,都擠在一起喝酒,只有其中一張桌子上只坐了一個人,正低頭默默喝酒,距離他較近的人都不敢高聲說話,唯恐驚擾了此人。

那幫中原客人看見有空桌子,便走了過來道:“兄台,你酒也喝完了,不如行個方便把桌子讓給我們吃飯。”說話的人是使五虎斷門刀的彪形大漢,想必在中原的時候也是個人物,所以口氣比較橫。那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兄台,你且坐你的,我們在旁邊借個位置便好。”

可是先前的話已經惹惱了這位沉默的刀客,他擡起頭來,露出一雙陰狠的眼睛,拿腔作調道:“讓我讓位,你們也不訪一訪,我龍飛哥是那種給別人讓位的人麽!”此人是個光頭,眉毛也剃掉了,臉上一根毛沒有,更顯得窮兇極惡,桌子上放著兩把彎刀,樣式古怪,還有鐵鏈子拴著,一看就不是好相與之輩。

五虎斷門刀道:“什麽龍飛哥,沒聽說過,識相的趕緊躲開,惹惱了大爺有你哭的。”

龍飛哥冷笑:“想動我,好啊,看看誰更快。”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立刻都閃避,西部和中原不一樣,在中原的客棧酒館裏,武林人士發生爭執的時候往往先鬥嘴,從自己的師門說起,再到自己認識的各路江湖朋友,以圖用聲勢壓倒對方,而在場的其他武林人士往往也會很熱情的站出來做和事佬,以顯示自己的面子,中原江湖就這麽大,有時候說著說著雙方就能找到一個都認識的人,然後就是一場誤會,大家坐下來喝酒,談得高興還會喝血酒燒黃紙,拜做兄弟,說白了中原武林就是個錯綜復雜的關系場,武藝好不如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