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任重道遠

如今京城官場人心惶惶,很多官員不知道早上出了家門,晚上還能不能回來,已經有不少工部和戶部的中層官員被大理寺出拘票直接從衙門裏提走了,被提走的官員都是掌握實權的,所以這兩個部的日常工作實際上進入了半停頓狀態,又過了一陣子,甚至連堂堂的戶部侍郎黃小田也被南廠雙規了。

此雙規不同於彼雙規,天子腳下自然不能再玩刑訊逼供那一套,僅僅是將黃小田請到衙門裏喝茶問話而已,因為高一飛雖然咬出很多人,但並沒有什麽真憑實據,全憑紅口白牙亂說一氣,所以只要黃小田咬緊牙關就是不開口,南廠也拿他沒辦法。

黃小田是個能員,在戶部的威信也很高,可以說是整個戶部的領袖人物,胡尚書只是個擺設而已,自從黃侍郎被南廠請走以後,戶部就真的停工了,來來往往的賦稅、錢糧工作沒人去管,連蘇杭解來的稅款都沒有人接收入庫。

工部也有大量官員被拘押,劉子光趁這個機會再次將工部大清洗,所有非嫡系官員被摘了烏紗,以科學院的學生和去年工科進士填充進去,所以工部的缺員問題並不嚴重,但是新補充的官員熟悉環境和工作需要一個適應期,在這個期間內工部的工作也不可避免的效率嚴重下降。

刑部和兵部這兩個衙門的受害程度相對較低,但也有不少人被抓,齊振銘和袁崇煥對這件事也很不滿,但由於反貪大案是皇帝交代要嚴辦的,所以他們也只能幹瞪眼。

被抓的這些貪官有的死咬著不松口,有的撐不住就招供了,不光招了這次江堤工程中貪墨了銀子的事實,還將以前貪贓枉法的事情都招了出來,並且為了戴罪立功,又揭發出更多的貪官,這樣一來打擊範圍再次擴大,大理寺和南廠兩個衙門的人手都不夠了,京城的監獄人滿為患,甚至不得不將一些犯了小偷小摸罪行的人放出去為貪官們騰地方。

再這樣下去可真不行了,京城就沒有能正常工作的衙門了,就連劉子光都意識到了不妥,下令停止進一步擴大偵辦範圍,只辦江堤的案子,涉及到其他方面的除非罪大惡極的一概不予立案,他一松口,京城的緊張氣氛為之一松,說情跑路子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京城就這麽大,南廠和大理寺的差爺們也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也都有三朋四友三姑六婆,怎麽都能攀上關系遞上話,別人不說,就說劉子光的頭牌大將孫鋼的家裏這幾天就沒斷過求情的親戚,人家不敢直接上門求他,就只好送禮給他的親戚,央求他老人家網開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來求情的都是親戚沒有外人,孫鋼也打不得說不得的,只好盡量少回府。

鎮武侯府上也有來求情的人,錢謙益和齊振銘是不會上門來了,可是魏國公和袁崇煥的拜帖卻來了,這兩尊軍方大神的面子劉子光可不敢不給,但是到如今已經是欲罷不能,總不能進宮去對皇帝說:貪汙的人太多,我不敢再抓了,已經抓了的人也不能都辦了,不然大明朝就完蛋了。那不是等於自己扇自己的耳光麽。

好不容易敷衍走了兩位大佬,劉子光不禁陷入了沉思,肅清官場讓他很有成就感,但由此引發的後患也是極其嚴重的,朝廷中樞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作為朝中掌握實權的大臣,他必須對這種局面負責。確切的說,他是被自己召喚出來的魔鬼嚇壞了,沒想到朝廷貪汙的現象如此普遍,平均每三個當官的拉出來一個斬首都不會有殺錯的。要不是靠著江南豐厚的財稅資源,這樣腐敗的朝廷早就支撐不住的。這不由得讓他想起後世的一句名言,不反腐就要亡國,反腐就要亡黨。

想了許久,劉子光還是妥協了,他沒有力量將大明的官場進行全面換血,只能抓大放小,先處理一批有代表性的大蛀蟲,其他小腳色就放一放好了。

此時審訊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光供詞就弄了一大箱子,這天下午,劉子光帶著這箱子供詞進宮面聖,想在次日早朝前先和皇上通通氣,來到禦書房的時候,正看見朱由校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親人相談甚歡,此人三綹胡須,仙風道骨,很是瀟灑,見劉子光來了,朱由校道:“劉愛卿,來見見朕的新老師黃先生。”

皇帝新請了一位老師這件事劉子光是知道的,朱由校小時候的教育水平比較差,都是跟著太監宮女學些市井間的粗俗東西,書讀得甚少,治國方略之類的學問更是根本沒學過,所以正式登基之後陸續請了好些老師學文化,對此劉子光是很支持的,不過以前幾個都是傳統的老夫子,遠不如黃宗羲來的年輕和有名。

“黃先生,久仰久仰,您的大名如雷貫耳啊。”劉子光很客氣地主動向黃宗羲拱手施禮,可是黃宗羲只是看了他一看,微微點點頭,然後繼續向朱由校講著什麽,似乎劉子光在他面前只是空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