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刑訊逼供

南廠的據點設在武昌城南的一個田莊內,莊子靠近水果湖,有一架碩大的水車不停往水田裏翻水,水車形同摩天輪,由一頭牛拉動,請高一飛喝茶的地點就設在這摩天輪旁邊。

一張殘破不堪的小方桌上面放著一把陶壺,一個帶豁子的粗磁大碗,這就是南廠招待貴客的茶水了,高一飛被按在竹凳上,南廠番子一邊給他斟茶,一邊笑眯眯地說:“高大人,您看這水車有意思吧。”

水車確實很有意思,一頭牛不停地轉圈,帶動輪軸轉動,輪軸又帶動木質的齒輪轉動,最終拉著這座碩大的水車不停的翻動,用三十二個水鬥舀起水果湖裏的水,依次倒進旁邊的水渠裏,水車反映了湖廣人民的聰明才智,確實很有意思,不過高一飛現在沒有心情關注這個,他關心的是水車上綁著的幾個人,那分明是自己的兒子高雄和三個家丁!

這三個家丁正是害死南廠臥底的元兇,想當初他們把臥底手腳捆住投入長江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這個報應,四個人都被南廠番子用鐵絲牢牢地捆在水車翻鬥上,一圈一圈地轉悠著,每隔一分鐘就要沒入湖水裏一小會,雖然時間不長但是極其駭人,初春的天氣依然寒冷,他們身上的棉襖已經濕透了,頭臉上也全是水,一個個從水裏露出來的時候就急著大口喘氣,看到高一飛駕到,他們立刻哭喊起來:“爹爹救命!大人救命啊!”

老牛還在慢吞吞地一邊嚼著胃裏反出來的草料,一邊邁著悠閑的步子,四個可憐的人正好呈對稱角度綁在水車上,任何時候都會有一個人在水下,三個人在水面上,為了讓高大人和兒子說上幾句話,番子特意拉住了牛鼻子上的鐵環,老牛順從地哞了一聲停下了腳步,水車也跟著停下,正好高雄轉到水車的最上方,而最下方則有一名家丁正好上半身沒入了湖水裏。

“爹,救救孩兒,孩兒什麽也沒招,都是他們逼我的!”高雄聲嘶力竭的喊道。

“你們這是刑訊逼供!違法大明律的,還不趕緊把我兒放下來,他可是禦史!你們聽見沒有!”高一飛到底是塊老生姜,此時此刻還能保持著威嚴。

“哼,小高禦史你不厚道啊,剛才都簽字畫押的供詞怎麽現在又改口了,難道是看見你爹來了?以為他能救你?大錯特錯,老高大人現在也是自身難保了,我奉勸你們還是坦白從寬吧。”番子頭目冷笑著說。

“老夫再次正告你們,按照大明律,除了都察院和按察司能拘拿官員,兩廠一衛都不得擅自拿人訊問,你們聽仔細了,立刻把老夫和我兒放回去,否則有你們好看的!”高一飛依然穩如泰山,大馬金刀地坐著,不愧是官場上侵淫了多年的老幹部了。

“爹,你救救孩兒啊!”高雄的神智好像有些錯亂了,依然毫無新意地呼喊著,此時水下冒上來一串泡沫,顯然是那個家丁已經不行了。

番子甩了個響鞭,老牛繼續轉圈,水車轉上來一看,果然那家丁已經喝了個肚子溜圓,已經活活淹死了,水車繼續轉,等高雄進入水下的時候,老牛再次停步,番子們抱著膀子一臉譏笑看著高一飛,看他如何面對兒子的生死。

“這是你兒子親筆寫的供詞,說是受你指使殺害南廠調查人員,協助馬雲侵吞江堤工程款,所有細節都在上面了,你看看就在後面簽個名字,然後咱們再談其他的事情。”番子頭目和顏悅色地說。

兒子的上半身淹在水裏,湖面上不時冒起一兩個氣泡,那是高雄肺裏的空氣,人的肺容量是有限的,再厲害的人也不能憋氣多久,等到肺裏最後一絲空氣耗盡之後,人就會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呼吸,大量的水就會湧進肺裏,胃裏,進而活活淹死。別看高一飛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其實寬大袍袖裏面的手已經在顫抖了,他很難做出抉擇,是保兒子還是保自己,簽字畫押之後就等於認可了狀子上的罪名,他的仕途就完了,可是不簽字的話,兒子馬上就要死在眼前。

“高大人,你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何總督何大人已經回轉武漢了,雙規你的行動經過了總督大人和布政使大人的同意,內閣那邊也是打過招呼的,你回想一下,咱們南廠雙規過的人哪個能逃脫的?奉勸你一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的情況咱們已經掌握了,現在只是給你一個爭取寬大的機會,何去何從,你看著辦,不過令郎好像撐不了太久了哦。”

南廠番子的攻心戰術很有用,高一飛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實,他的靠山可能真的準備犧牲掉他了,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把他們全拖下水,牽扯的人越多自己才越安全,於是他顫抖了一下道:“老夫簽,你們趕緊把我兒拉起來。”

“這才是俊傑嘛。”番子頭目滿意地一揮手,老牛又邁動了步子,將高雄帶出了水面,此時高雄已經喝了幾口水了,一出水面就瘋狂地咳嗽,可見嗆得不輕,這次時間稍長的水下經歷讓高雄的態度有了些許轉變,他咳嗽完了就帶著哭腔喊道:“爹爹,孩兒要死了,他們讓你做什麽就照做吧,孩兒實在受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