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劉少保太學演講。

嘔吐的人是一個中年男子,他顯然不是因為範建和好漢兄的無恥發言而嘔吐,這個人的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顯然是早上吃了不幹凈的東西了,不過這依然引起了範建極大的不快,他鐵青著臉色沖台下的綠營兵甩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撲上去拳打腳踢將嘔吐之人暴打一頓,看著“搗亂分子”躺在自己嘔吐的一堆汙物中痛苦的呻吟,範包衣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接著說道:“街坊們,鄉親們,去年天下大旱,北方各省顆粒無收,先皇為了人民能吃飽肚子,才發動了偉大的南征,不幸中途身染重病而駕崩,新皇康熙爺雖然年幼,確是天縱英才,愛民如子,他老人家從高麗進口了大量的米糧,開設粥棚,將多少父老鄉親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啊,現如今朝廷有難,皇莊的包衣和綠營的士兵都嚴重缺乏,咱們這些人是不是應該知恩圖報,用實際行動來幫助大清度過難關啊。或者報名當包衣,或者進綠營吃糧,咱們怎麽著都得動起來了,大夥說我的話又沒有道理!”

台下一片附和的聲音,看樣子都是範先生事先安排好的托,至於那些真正的老百姓已經開始坐立不安了,聽這個姓範的胡扯八道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上次也是號召大家捐獻銀錢糧食給八旗兵的,說是捐其實和強搶差不多,這次居然公然騙大家去當什麽包衣,誰不知道包衣就是奴才,根本沒有人身自由,和長工根本不是一碼事,人家在地主家扛活的長工雖然累點,起碼還是自由身,起碼還有工錢可拿,而包衣就是和驢馬別無二致的奴隸,沒錯,當包衣確實餓不死,主家

賜一口吃的怎麽都能活過去,身強力壯的還能包辦婚姻,賞個女包衣一起過活呢,可皇城根兒的這些老百姓們天生傲骨,為了二斤小米屈尊來聽聽講座還可以,當包衣?回見了您納,還有進綠營吃糧,那更不靠譜,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京城爺們自古就沒有吃糧的傳統,這場憶苦思甜愛大清,我是包衣我光榮的大會在本質上就選錯了受眾,老百姓們為了小米還在強自忍耐著他們的胡說八道,並沒有人離開會場,這使得範建等人頗為自得,又請出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來上台演講。

老者鶴發童顏,一襲青衫,上來之後並沒有多廢話,只是簡單的點評了範建令人感動的切身經歷和好漢兄的拳拳報國之心,說他們的發言感人肺腑,值得大家學習,然後又說自己時間緊迫,馬上就要去太學講學,不能陪大家多聊了,說完便四下拱手,翩然而去。

“這老頭這麽拽,什麽來路?”劉子光問旁邊的人。

“閻老倌你都不認識,那可是範先生的同門師兄弟,姜侍郎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老師呢。”旁邊的京城人士很輕蔑的看了劉子光一眼解釋道,若不是看他穿的體面,恐怕就要送個鄉下土包子的稱呼過來了。

劉子光對閻老倌確實沒有印象,不過他知道最近滿清朝廷一直在民間尋訪飽學之士,為旗人統治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作粉飾,想必這個老頭就是他們找來的“托”,至於說什麽範文程的同門,姜侍郎的老師,恐怕都是噱頭而已。

閻老師要去太學講學,這引起了劉子光的興趣,北京的高級教育機構分為國子監和太學,國子監的學生都是旗人勛貴子弟,貝勒貝子什麽的,而太學面向的則是漢族官員的子弟,滿漢官員之間涇渭分明,連子弟的教育都要分開,閻先生去太學講學而不是去國子監,這說明他肩負的是和範建一樣的洗腦任務,只不過範建洗的是老百姓的腦子,閻先生洗的是高端人員的腦子而已。

太學生們是滿清的官員後備軍,他們的忠誠與否關系到旗人的統治穩固程度,所以朝廷很重視對太學的教育工作,配備了許多名家做教授,這些年來培養了一批人才,在學術方面的造詣遠比充斥著旗人子弟的國子監要高,太學的師生們自以為簡直可以和南方的東林書院比肩了。

太學隸屬於國子監,同在安定門裏東側大街上,院子裏古槐成片,夏日的北京正午還是很炎熱的,而在太學樹影婆娑的院落裏,書聲陣陣,涼風習習,一派宜人的景象,五品的掌教,六品的博士,從七品的助教,還有典學和掌固們圍在門口等待民間隱居的國學大師閻崇勉先生的到來。

閻先生是世外高人,一直隱居在燕山之中潛心研究學問,納蘭明珠大人三顧茅廬才將其請出山來,在場諸人雖然都研讀過閻先生關於明朝昏庸政治制度的文章,但是並沒有見過其廬山真面目,閻先生為了彰顯隱士風範,謝絕了朝廷安排的車馬,輕車簡從來太學講課,這更令大家感慨他的超脫和瀟灑。

遠遠的一輛馬車過來,直奔太學的大門口,看樣子是翹首企盼的閻先生到了,眾人列隊歡迎,只見一個形容猥瑣的老頭在助理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一點都沒有大家想象中世外高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