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應對

一群漂亮的蘇州女孩子都沒做過火車,第一次坐車都顯得格外好奇,車廂外面有一道觀光的棧道,她們也不進車廂休息,就聚在棧道上扶著欄杆看外面的景色,嘰嘰喳喳的歡叫個不停,車緩緩從蘇州站開出,雖然已經是深秋,鐵道兩旁的樹木卻還是一派江南特有的郁郁蔥蔥,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們好奇的看著看那,忽然有一人催生生的叫起來:“看那個人生的好標志!”

和鐵路並行的官道上,三輛馬車正在向北行駛,和南下的火車擦肩而過,車頂上坐著的俊秀少年聽到火車上女孩子們興奮的叫聲,擡眼望了一下便又木然的回轉過頭注視著前方,此人正是昔日蘇州城裏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曹沾。

雖然仁慈的欽差大人並沒有沒收曹家的房子和財物,但是墻倒眾人推,自從曹家被查辦以後,以前那些和他們有過節的人就都冒出來了。上門討債的有,一紙訴狀告上蘇州府的也有,反正是陳年爛谷子的舊賬都被翻了出來,代理知府汪磊很是剛正不阿的判了這些案子,導致曹家傾家蕩產,老夫人急火攻心,一命嗚呼,曹家發送了老夫人之後便舉家遷往京城舊宅,離開蘇州這個傷心地。

曹沾身穿一襲舊綢衫,坐在堆著桌椅板凳的馬車上,並不理會旁邊呼嘯而過的火車,離開故鄉的哀愁和家庭的巨變大山一般壓在他的心頭,哪還有心情看漂亮女孩。

“那個人好憂郁,是不是因為要離開家鄉了。”火車上一個女孩望著曹沾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一陣風吹過,女孩子們都停止了喧鬧,好像想到了自己也將離開家園的命運。

沉默片刻,“回車廂吧。”不知道誰說了一聲。眾人不作聲的依次進了車廂,火車汽笛長鳴一聲,加速向著上海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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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上海的距離很近,半天的功夫欽差專車就抵達了上海火車站,上海道的文武官員們已經等候多時了,整個車站被清理一空,閑雜人等嚴禁靠近,穿著嶄新袍服的文武官員們夾道歡迎,等欽差大人走下車廂扶梯時,總督程良玨站在最前面率全體官員拜迎欽差,當然這不是給劉子光面子,而是給劉子光手上的天子符節面子,誰讓他代表的是當今皇上呢。

跪拜儀式結束,程良玨笑眯眯的重新和劉子光見禮,他和錢謙益是同年的進士,拜盟的好兄弟,此番朝廷格局大變動,他仗著這層關系能確保自己的地位穩固不動,所以也未把劉子光這個年紀輕輕的欽差放在眼裏。

“劉大人年輕有為,我大明後繼有人矣。老夫甚感欣慰。”程良玨撫須大笑,看著劉子光的目光好像在看子侄後輩一般,這讓劉子光滿心的不痛快,也不等程良玨介紹後面那些眼巴巴的官員們,冷冷的說旅途勞頓,要去休息了。程良玨微微一怔,沒想到欽差初來乍到就給自己冷臉色,頓時有些不快,但是他畢竟浸淫官場多年,喜怒都不放在臉上,依舊笑容可掬的說道:“既如此,欽差大人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本官備了薄酒,晚上恭候大駕。”

劉子光看了看程良玨,不置可否的鉆進了綠呢大轎揚長而去,程良玨望著欽差隊伍遠去的背影微微點點頭頭,平靜如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總督大人身後轉出一個穿著白色蟒袍的年輕人,忿忿然道:“大人,欽差如此無禮,咱們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對別人沒有禮貌就是對自己沒禮貌,看來蘇州府的傳言都是真的,此人就是專程來找碴的,派這樣一個愣頭青前來,未免太小瞧我們上海道了。子昂你記住,越是硬的東西越容易折斷。”程良玨意味深長的說。

當晚,總督衙門舉行盛大的宴會給欽差大人接風,新裝的霓虹電燈在夜幕下閃著五彩光輝,文武官員,名媛貴婦,豪門富紳匯聚一堂,但是等了半天卻只等來一個侍衛傲慢的告訴大家:“劉大人旅途勞頓已經睡下了,各位請自便吧。”

眾皆嘩然,連老城持重的程良玨都忍不住拂袖而去,其余人等也悻悻離開,欽差駕臨才幾個時辰,一股不和諧的味道就彌漫開來,眾人都不免聯想起蘇州府最近發生的事情,做出同樣的感慨: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次日一早,換上了一身紅色坐蟒袍的劉子光帶著一幹手下來到總督衙門,聽取上海道各級官員的述職報告,他正襟危坐在公座上,聽程總督一一介紹下面的官員,劉子光這個欽差的主要任務是巡檢戶部所屬的各項工作,上海道的軍事政治他不管,但是經濟問題一定要過問的,所以第一個述職的正是市舶司的一把手,五品提舉陳子昂。

陳子昂依然穿著一身白色的蟒袍,上面用銀線繡著過肩蟒,此刻他正倨傲的站在官員隊列中聽總督姐夫介紹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