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整頓

範文程藏在車隊裏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裏,他掀開窗簾的一角,從頭到尾觀看了城門口的一幕,這個崔承秀還是有點小手段的,幾句話、幾個舉動就拉攏了毛文龍,不過還是太露骨了些。還有袁崇煥這家夥,居然沒有去赴自己設計好的鴻門宴,只好兵行險招,鼓動崔承秀進城殺袁崇煥,至於能不能成功,其實範文程自己也沒有把握,即使殺不成,崔袁二人的矛盾也必將激化,明朝將帥失和,糧餉不濟,崩潰就是遲早的事了。

前天崔承秀的幕僚周萌人突發急病,只得派人送到徐州府養病,範文程覺得沒那麽簡單,暗自派了四個衛士去斬殺他,拿不到周萌人的人頭就不要回來,按說以他們的身手早該回來復命了,可是至今未歸,這件事不禁在範文程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現在身邊只有宋青峰這個高手了,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他的了,這個臉上時常帶著陰郁之色的年輕人是他親自挑選的,不知道他在利國之戰的時候受過什麽樣的傷害,但是範文程知道,仇恨的力量是巨大的,士氣可用,運用得當的話,這樣的武林高手起到的作用比十個牛錄騎兵的作用還大。

眼下這位身負重任的宋少俠正透過馬車另一側的窗戶縫死死盯住外面什麽人在看,眼中噴射出仇恨的火焰,範文程不禁隨著望過去,列隊歡迎的徐州軍後面,一個騎著駿馬的紅袍年輕人正用桀驁不馴的目光掃視著車隊,難道這就是宋青峰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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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大營距離兗州十裏,駐紮著祖大壽手下的兩萬車兵,所謂車兵,就是以馬車機動的乘車步兵和車載連弩、車載噴火器為支援火力的部隊,當然不光有車兵一種,還有些配合使用的騎兵,這支騎兵就是鐵廠派出的部隊,帶隊官是劉子光的老相識胡先覺,此人和滿清有大仇,所以暫時離開鐵廠內衛隊長的職位,來到前線指揮騎兵一刀一槍殺個痛快。

聽說劉副將前來,胡先覺趕忙出營迎接,雖說劉子光當過奴隸,也在他手下當過內宅衛士,但是他絲毫不敢小瞧這個年輕人,文武雙全,殺人如麻,前途似錦,將來廠主的大位子說不定就是他來坐呢,即使是現在,人家的職位是副將,也在自己之上,何況還有彭廠主的親筆手令,所以胡先覺立刻把三千騎兵的指揮權移交給了劉子光。

劉子光下令所有中下級軍官到大帳開會,三通鼓響之後,軍官們才壓著點來到中軍大帳,遲到是不敢的,鐵廠軍法嚴酷,三通鼓過後不到的要被軍棍痛打,即使新來的劉副將不管,胡先覺也會追究的。

劉子光端坐在鋪著虎皮的帥位上,就著牛油大蠟的火光翻著手上的花名冊,鐵衛的組織形式是按照早年間戚繼光練兵時候的規矩編制的,以十二人為一隊,每隊設隊長一人,三隊為一旗,長官叫旗總,三旗為一司,設百總一人,三司為一哨,設把總一人,把總上面是營,設千戶和副千戶,領著一千多人,這支騎兵部隊一共三千冒頭的人數,帶隊官分為虎翼、虎賁、虎威三個營,有資格來開會的都是把總以上的軍官,按照花名冊上應該有三十六名軍官到場,可是劉子光查了三遍還是只有三十五人,用少先隊隊列的用語就是“報告大隊長,本中隊應到三十六人,實到三十五人。”

“值日官,何人三通鼓響後還不前來拜見本將?”劉子光問道。

“回副將,虎翼營的千戶受了風寒,臥床不起了,所以告假不能來參見大人了。”值日官說道。

今天的值日官是一個叫做李巖的年輕人,也是軍中三個千戶之一。

劉子光頓時不悅,誰都知道風寒這種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純屬外交辭令,背後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我不鳥你。第一次升帳就有大將搞這種不合作運動,看來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看看。

劉子光剛想派親兵把裝病的千戶連人帶床給搬來,當場軍法處置。忽然看到帳下將佐都們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似乎在等著好戲上演,不行,不能來硬的,真把人給打了,那梁子可就結下了,戰鬥中陽奉陰違一下,這個損失就大了,可如果不能找回面子,恐怕以後就很難建立威信了。

劉子光看了看花名冊上的千戶名字,從容說道:“範堅強千戶想必是操勞地很了。竟然陣前病倒,本將軍不禁為之感動,有這樣盡忠職守的部下,何愁韃子不敗,江山不復。”說著還有模有樣地擦了擦眼角。

眾將佐相視微笑,原來這位根基不穩的副將還是向咱們這些老人屈服了,算他識相,範千戶還真說準了,外來的和尚難念經,這位副將大人不敢把他們怎麽著的。

“不過”劉子光話鋒一轉,臉色也跟著陰沉了下來:“行軍打仗,一定要有鐵打的身板,堂堂一個千戶,和娘們一樣,還受了風寒,還他媽的臥床不起,我看他們還是回家抱孩子去吧,老子手下只有爬冰臥雪也不感冒的好漢,沒有楊柳春風下也能受寒的千戶,來人,預備馬車把這位有病的千戶送回利國,記住,車裏要鋪軟墊子,窗簾子要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