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海號閣

大羅刹看著她,嘴邊漾起的笑意越來越冷,何細妹的手緩緩搭上了劍柄,一旁負手而立的胡霸天皺了皺眉。這時,後殿突然傳出一聲驚呼,天河惠子和何細妹一驚,立即足不點塵地向後殿掠去。

二女剛剛掠向後殿,鐘情就覺得耳畔風起,緊接著手腕一震,掌中劍被胡霸天脫手奪去,胡霸天長劍一揚,那老廟祝就“呃”地一聲,一雙皮肉松馳的老手徒勞地掩住喉嚨,驚恐地瞪大眼睛,可血還是從指縫間汩汩流下。

劍又塞回鐘情手裏,胡霸天一個箭步就掠到了天河惠子身後,後殿天井裏,幾個海盜正用刀劍把一個年輕的廟祝砍翻在地,想來剛才他是藏了起來,因為海盜們翻箱倒櫃,不得已又沖了出來。

天河惠子和何細妹松了口氣,忽然想到那老廟祝,急忙回頭,卻見鐘情正提著劍怔忡地站在大殿中央,殷紅的血正從她的劍端一顆顆滴下,而那老廟祝已經死在血泊之中。何細妹有些意外,冷冷地瞟了鐘情一眼,才隨著天河惠子進了後殿。

胡霸天扭頭看了鐘情一眼,也邁步跟進了後殿。鐘情恍然未覺,依舊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咽了氣的老廟祝,手臂微微發顫。堪堪走到殿門口的秦道簡看到了這一切,他默默地扭過了頭,什麽都沒說。

海盜的長樂之行滿載而歸,留下的是一地血腥。

當他們揚帆遠航的時候,遠遠的才看見朝廷水師戰艦的影子。

鐘情坐在船艙裏,神情落寞。睜開眼,她看到的不是湛藍的大海,而是滾滾的濃煙,熊熊的烈火,滿地的血汙,閉上眼睛,她耳畔聽到的就是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仿佛發自地獄的冤魂。

親眼見證了這些海盜是如何的兇殘,對她的沖擊太大。如果說,她答應做臥底時心底裏還有那麽一絲勉強的話,此刻的她真心恨不得把這些毫無人性的海盜從人世間徹底抹殺,因為他們只是披著人皮的一群野獸,根本不算人。

戰船漸漸駛回真水島,船上的水手忽然發現碧藍的海面漸漸變了顏色,真水島附近海域的水色幽暗,呈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青灰色,與周遭碧藍的充滿鮮活感覺的海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阿滿站在船頭,翹首觀望一陣,對胡霸天道:“二爺,最近咱們真水島附近真有點兒邪性啊,怪異的事兒一件接著一件,我這心裏頭,可不太踏實。”

胡霸天皺著眉頭,心頭也隱隱生起些不安的感覺。

鐘情一回真水島,立刻得到了小鳥遊的接見。

小鳥遊斜臥在榻上,眉間一點猩紅的梅花妝,有些唐式風格,日式服裝、發型和妝扮,本來就是學自唐人。

她笑吟吟地睇著鐘情,道:“怎麽,不開心?”

鐘情直率地答道:“我雖是飛天大盜,卻極少殺人!”

她決定實話實說,不可能每一次遇到兩難之境都有胡霸天幫她,在小鳥遊面前不如坦誠一些,真中有假,反而更不易惹她懷疑。

小鳥遊笑了,無聊地玩弄著手指,道:“我們幹的,就是刀頭舔血的生意……”

鐘情直視小鳥遊:“大當家殺過很多人?”

小鳥遊傲然一笑,纖纖素手仿佛斜探的一枝蘭花,她欣賞著自己的手,悠然道:“死在我手上的人,數也數不清了。殺一人是罪,戮萬人為雄,屠得百萬人,便是雄中雄!我曾經被很多男人欺負,可現在,所有的男人都只能被我欺負,便是大明朝廷,也奈何不了我這海上逍遙王!”

鐘情道:“但是大當家現在很少出手了吧?”

小鳥遊咯咯地笑了起來:“有嘍羅代勞,就不必臟了自己的手!”

鐘情沉聲道:“我希望,我不僅僅是個嘍羅!”

小鳥遊凝視著鐘情,忽地綻顏一笑:“你很狂!不過,我喜歡!我們女人,本就該自立自強!只要我們足夠強,不但不必做依附於男人的菟絲草,而且,你還可以讓男人跪倒在你的腳下,乖乖任你擺布!”

小鳥遊慢慢坐了起來,道:“如你所願,從今後,我行,你則為我扈衛!我歸,你則守護海號!”

鐘情雙手抱拳,沉聲道:“願為大當家效力!”

海號閣內,天河惠子與鐘情並肩而立,看著閣室中間的那柄玉扇。

室中四壁空蕩,在整個房屋的最中央懸空吊著一盞燈,燈光由方形的紙糊的燈罩籠起,向下形成一束。下方是一個方形的池子,池畔四周是木質的地板,放著玉扇的木台在池子中央,距池畔一丈多遠,齊胸高的長方形木台,黑色的漆面被燈光映得熠熠放光。

木台上方是一個中空的木架,玉扇靜靜地杵在上面,玉扇柄部居然有一汪海水不斷上湧,那海水是泉水般向上湧動的,不斷地沖刷著玉扇的柄處,顯然這個木台下邊籠罩的,就是從海底噴湧上來的一股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