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永遠的西軍(第3/7頁)

十年……上次不是說只要幾年時間嗎?

至此,張浚終於對曲端徹底失望了,他再也找不出半點理由來容忍這個人了。張相公不是沒有殺過人,只不過是還沒有在西北見過血而已!

曲端卻一點都不在乎,他沉浸在每個人都對他讓步、對他無奈、不斷討好他的夢境裏,以至於幾天之後,他犯下了這輩子最嚴重的錯誤。

幾天之後,張浚命令西軍向陜西關中平原的富平一帶集結。富平,稍懂軍事的人看一眼地圖,就會知道這裏有多重要。

“……富平,石、溫周匝,荊、浮翼衛。南限沮、漆,北依頻山,群峰險峻,環繞如城郭……水陸之險皆備,有主客勞逸之殊,據險以固,擇利而進,設有犯者,可使片甲不還。”(《富平縣志》)

張浚看中了“主客勞逸之殊”這一點,他要搶先占領這塊戰略要地,以逸待勞,以主欺客,壓服完顏婁室。命令下達,西軍中的永興帥吳玠、環慶帥趙哲、熙河帥劉錫、秦鳳帥孫渥都迅速趕往集結地點。與此同時,宋軍的後勤部隊火速趕往這裏。從四川至陜西,綿延數千裏,糧草錢帛堆積如山,數量龐大的轉運民夫將這些軍用物資運送至此。

這些民夫在西軍軍寨旁邊另立營寨。

一切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唯獨看不到威武大將軍和涇原軍的身影。這是個地道的瘋子吧,如此軍令,如此會戰,他居然還敢不聽話!

張浚找上門去,問他搞什麽。曲端的回答居然是“你必敗”!

這是一個軍人該說的話嗎?感覺必敗就可以不聽命令,不上戰場嗎?張浚氣樂了,簡直是怒極而笑,昏頭漲腦地問:“要是不敗呢?”

曲端很冷靜,說:“你若不敗,我割頭給你。”

張浚說:“你敢立軍令狀嗎?”

曲端提筆就寫,沒有半點含糊。

張浚仔細地收起了軍令狀,告訴他說:“很好,如果我敗了,我也割頭給你。”

直到這一刻,曲端仍然認為自己是安全的,張浚不敢把他怎麽樣。可惜的是,張浚直接解除了他的職務,把他一貶到底,讓他去階州“閑居”。

他成了一個無業平民。

而他一直保存著實力、依為靠山的涇原軍,並沒有搞出兵變之類的事來為他護駕。這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人,他為什麽就不睜開眼睛看一下呢?

吳玠已成張浚的親信;孫渥是張浚一手提拔起來的;趙哲是第一時間向張浚靠攏的;劉錫更不用說了,連同弟弟劉锜一起,是張浚指定的富平決戰主帥。

放眼望去,西軍除他之外都在張浚手中,為什麽就不敢動他呢?甚至貶他、殺他立威,更有助於提高士氣。歷史拋棄了這個渾人,他的涇原軍被轉到了劉锜的名下。

劉锜,字信叔,秦州成紀(今甘肅天水)人。將門之子,其父劉仲武於神宗熙寧時積功為涇原路第一將、熙河路兵馬都監,隨王贍征戰吐蕃,收復河湟,是西軍中的一代名將。

劉锜驍勇善戰,果敢頑強,是南宋第一代戰將中赫赫有名的孤膽英雄。簡單地說,宋軍戰史中最危險的階段,都閃耀著他的名字,哪怕他年過花甲、重病纏身時,也列陣於金國皇帝的馬前,阻擋對方的傾國之兵。

富平,集結了宋朝最後的主戰軍團,透支了最後一塊富足土地上的錢糧,按當時的說法是“半天下之責”,其實已經深刻影響了宋、金兩國的命運走向。

對此,張浚卻不清楚。他自始至終認為自己的敵人是完顏婁室,卻不知道金國動員了全部能調用的力量,悄悄地運兵增援陜西。

禦前軍事會議的主持人是金太宗完顏吳乞買,領軍入陜西的是完顏宗弼和完顏訛裏朵,這些都是最高規格。

然而,張浚卻不知道,他命令西軍加快速度,搶先進占富平,設寨於富平縣城以東的平原上。這裏地形開闊,地勢偏低,有利於騎兵團沖擊。

永興帥吳玠在周邊走了一圈之後,建議全軍向西後撤幾十裏,重新設寨,因為那裏有山。西軍常年在丘陵地帶作戰,山地是他們的主戰場,只要依山列寨,那麽進可攻、退可守,至少有相持自保的能力,並且山地可以限制對方的重甲騎兵。

這個建議怎麽看都正確,可是,反對的聲音似乎更加強烈。全軍主帥劉錫說,第一,富平雖然平坦,但是多為沼澤地,騎兵沖不起來,天然受限制;第二,大兵團臨戰後撤,不說士氣怎樣,撤退、重新立寨就折騰不起;第三,這一次,西軍集結的兵力過於龐大,以多欺少,正好可以在平原地帶施展身手。所以,決戰場地選在富平,對西軍有利。

兵力,這是富平之戰最敏感的問題。從當時到現代,有各種各樣的說法。先是西軍到底集結了多少兵力,按照當時宋朝官方的說法,是步卒四十萬,騎兵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