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舉國皆聖賢,皇帝終頹廢(第2/4頁)

可誰敢信呢?下一瞬間,眾多的皇後、皇妃、皇親、大臣都擁了上來,一個不可一萬個不可……但魏國公主用一句話和一個辦法把他們踢到一邊:第一,出了事我去死;第二,先找個太監來,在心臟下邊要下針的地方先紮一次。

結果那個太監全須全尾,能跑能跳。好了,手術立即進行。效果非常好,仁宗真的立即就蘇醒了過來,並且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經過觀察,真的好像沒留下任何後遺症(真的嗎)。於是歷史記住了這位太醫的名字,他叫許希珍,立即被授為翰林醫官,並且獎勵巨款。許先生用這筆錢在開封城西建了一座扁鵲廟,還沒修好,全國各地就擁過來一大批慕名學醫的學生,當時朝廷也湊趣,幹脆把太醫局也搬家,就立在這座扁鵲廟的旁邊。

以上就是宋仁宗突然昏倒症的開始,以及他神奇蘇醒的過程,但是趙禎本人轉眼之間就恨不得再次昏倒,並且長眠不醒,再也不見這個討厭的世界,和那些混賬無賴的人了!

他八月份昏倒的,七月末一個讓中國歷代所有皇帝、大臣、百姓都痛不欲生又無可奈何的災難發生了——黃河改道。

黃河經常決口,但改道級的崩潰是不多見的,5000年間有文字記載的共8次。這一年的改道級別,可以在中國歷史上排進前10,僅次於14年之後的另一次,那次就進了前8。多災多難的民族,操心廢力的仁宗,他的命運是多麽的好啊。

這次是先決口,地點在京東的橫隴段,決堤而出的洪水席卷人畜,漫過大名府地界,再折向北流,地方官們全力搶修堤壩,仍然無濟於事,只好任其改道。從此之後,中原大地上河患頻生,近80余年裏,再也不得安寧。

趙禎蘇醒之後,就面臨了這樣的局面。沒有辦法,災來了,只好救災,再煩再累,都只有咬牙挺著。他動員已經微薄到所剩無幾的財力,投入到災區中,盡量搶救自己的黎民百姓。就在這樣危急困難的關頭上,他聽到了指責謾罵聲。

那是關於他昏倒的所謂“內幕”。分成明、暗兩個渠道,已經風行全國,變成了官員百姓們一體把玩尋味的趣味談資。

先說暗的,東京開封城裏發生的事,南京應天府(今商丘)居然知道得最詳細,當地留守推官石介(注意,北宋二介,唯石與唐,這是真正的人物)給新上任的樞密使王曾寫信,匯報情況。說他聽到了皇帝廢掉皇後,寵信美人,達到了“倡優日戲於上前,婦人朋淫宮內,飲酒無時節,鐘鼓連日夜,”的程度,然後皇上才昏迷不醒的……整個一個貪淫好色,縱欲過度的報應!

趙禎氣得渾身發抖,心中更是苦辣酸甜五味俱全。難以置信,這就是他的臣子,仍然還是抓住他廢皇後的小辮子不放,他做了那麽多的工作居然都等於零!一陣悲涼湧了上來,這麽苦、這麽累,圖的都是什麽?就換來了這個?

正在思索,京城內部就有了新的奏章。這回是正式的言官,知諫院的左司諫滕宗諒(範仲淹好友、同年)上書,他的總體意思是勸皇帝注意身體,疏遠內寵,這都是好的,但請看他用的具體語句——“……日居深宮,流連荒宴,臨朝則多臝形倦色,決事如不掛聖懷……”說趙禎上朝的時候又黃又瘦又疲倦,像個被女人掏空了的色鬼,處理事務的時候沒精打采,像個白癡一樣對國家大事不上心。

好,好啊……這比石介說的更精彩,外面傳的是昏迷的原因,京城裏已經判定他變得癡呆了!趙禎再也無法忍耐,他把滕宗諒直接踢出京城,到外地去當官,接下來就輪到了大宋朝之後30年內各代官員們追悔莫及,因為皇帝開始心灰意懶。

有恨意難平,趙禎獨處深宮,往事一件件湧上心頭。自小受到了最正統的儒家教育,當皇帝就是要勤修政務,整頓朝綱,節儉自身,厚愛黎民。這些他做得還不夠好嗎?那麽為什麽當年師傅們所說的百官擁戴、同心同德的局面就是沒有出現?

反而是死死地揪住了他生活裏小節大做文章,難道他只有把自己關在透明的屋子裏,每時每刻都接受檢查,讓他們都看到,他只有工作,沒有家庭,至少是沒有女人,然後才是合格的人生?!

呸——!

他的眼前閃過了10年之前的一些嘴臉,還是這些臣子,當年在劉娥的管制之下統統地戰戰兢兢,他的養母隨便擅權逾禮,為所欲為,除了最後的底線之外,見過哪個臣子敢說半個不字?就算是上書,也都是小心翼翼斟詞酌句,生怕鐵腕太後有半點的不高興。

可真應了那句話——敢對天使咆哮,卻不敢對惡魔呲牙。一切說來還是都怪他自己,都是他縱容的!於是痛定思痛,他強迫自己要變得狠一點,當男人嘛——!不過下一瞬間就再次泄氣。